如今司徒敬在白龙剑下飞魂,师叔之仇既报,则同胞之爱立即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司徒畏不禁目注兄长尸身,珠泪泉涌,嚎陶大哭。
这是至情至性的真哭,不是装模作样的假哭,司徒畏极度伤心之下,连铁冠道长的那声厉吼都未听见,对于背后凌空卷到的劲急罡风,更复毫无所觉。
柴无垢见状,急得不顾一切地飞纵而起,猛往场中扑去。
罗浮掌门冰心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目注公推统帅的仲孙圣说道:“仲孙大侠,我柴师妹决非铁冠道长之敌,可否由贫尼出手,接这一场?”
仲孙圣含笑点头,冰心神尼又是一声佛号,身形全未见动,便自座中飘起,向场内冉冉飞去。
柴无垢也到得迟了一步,半空中便见司徒畏被铁冠道长的铁袖罡风卷得飞出数尺,口吐鲜血,晕绝在地!
柴无垢芳心奇痛,目毗欲裂,凌空蓄劲举掌,正自准备扑击铁冠道长,蓦然身后传来掌门师姊冰心神尼的声音,沉声叱道:“柴师妹不许鲁莽,你赶紧护送司徒畏回棚,请当代神医赛大侠为他疗治内伤,由我来向这位震天派的副掌门人领教!”
“凌波玉女”柴无垢闻言,不禁暗骂自己急令智昏,怎的只顾舍命拼敌?却忘了先行护送司徒畏回棚,请赛韩康施展回春妙手,疗治伤势!
玉颊通红之下,赶紧拾起白龙剑,双手捧抱“龙飞剑客”司徒畏,纵回本阵。
冰心神尼这一下场,绛雪洞前的天下群雄,均自纷纷凝目注视,因为罗浮、点苍乃是夙仇,而场中即将交手的双方,又是两派掌门,势必掀起一番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
冰心神尼身形飘落场中,目光凝注铁冠道长,冷冷发话说道:“道长昔为点苍掌门,如今也是震天派的副掌门人,你从背后暗算司徒畏,觉不觉得有失身份?”
铁冠道长被冰心神尼说得脸上一红,浓盾双剔,厉声答道:“今日之事,已到强存弱死,真在假亡的阶段,不必再讲究那些无谓的江湖过节!大师下场也好,我们正可一续当年终南死谷的未了之战!”
冰心神尼面寒似冰,冷笑一声,指着横尸地上的司徒敬说道。“昔日终南死谷一战,贫尼若非方外至友一钵神僧相救,几乎死在天荆毒刺之下,如今司徒敬既归劫数,大概不会再复有人藏在暗中施放那种恶毒暗器了吧?”
这几句话儿,把铁冠道长的昔日凶谋当众揭破,锋芒无比,话利于刃,铁冠道长期期艾艾,无话可答,只得设法避开话头,转身招来震天派徒众暨满脸泪痕、双目凶光电射的靳留香,把司徒敬的尸身抬往前山众妙堂,安排后事。
众人离去之后,铁冠道长一张蟹脸之上,密罩严霜,向冰心神尼说道:“冰心大师,我们怎样比划?”
冰心神尼目光如电,朗然答道:“以我的‘般禅掌力’与你的‘回风舞柳剑法’一死相拼!仍像当年终南死谷之会彼此约定的那样,不见黄泉不许住手!”
话方至此,忽然微叹一声,双目精芒收敛,换成一片湛湛神光,改口说道:“但今日震天派既创,点苍宗脉已断,罗浮、点苍的历年积怨,似乎也该一笔勾销,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便饶人,我们又何必定把这莽莽江湖弄成一片腥风血雨?”
少林护法净觉禅师听到此处,低宣一声佛号,向仲孙圣微笑说道:“仲孙大侠,想不到平素高做无比的冰心大师,居然能够说出这番话来,足见她武学禅功,两皆深进!”
仲孙圣微笑点头,目光凝注场中,只见铁冠道长浓眉深蹙,目内凶光一转,冷冷道。“大师向有‘冰心铁腕’之称,今日怎会大动慈悲意念?你准知铁冠识抬举么?”
冰心神尼接口说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看了司徒敬今日的下场,不应该毫无悔悟之念!”
铁冠道长闻言,默然片刻,喜怒难测地仰首云天,发出一阵纵声狂笑。
冰心神尼以为他是讪笑自己,不禁怫然微怒说道:“我话虽如此,但常言道得好:‘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若罪孽深重,执迷不悟,我也照样超脱你早早离开这红尘浊世!”
铁冠道长出人意料地微微一笑道:“大师悲天悯人之念,着实难得,铁冠敬如尊命,今日我们随意略较神功,彼此点到为止!”
这两句答话,不仅出于冰心神尼意外,也出于大半在场人物意外,只有戚大招心头雪亮。
“白骨三魔”也似略嫌铁冠道长软弱,齐自低低哼了一声,戚大招忙把自己心中所料,对这三位倚为长城的护法魔头,一解不满。
冰心神尼虽猜出铁冠道长凶横成性,决不肯就此释仇,但仍慰然笑道:“道长既能明心见性,我们便游戏百招,略为切磋便了!”
说完,缁衣微飘,开出门户,便与铁冠道长互相过手!
这一道一尼,均系一派掌门身份,武功火候,岂同凡响?出招发式,看来虽似轻缓无力,并往往未到即收,但实则如挟泰山,如超北海,掌掌俱是凝聚神功,觅敌可乘之机,谁一大意丝毫,谁就难免为门户贻羞,把一世英名付诸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