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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2页)

我当然不像贺梓敬,或者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是他们记忆里重要的部分,再或者因为面貌相类我常引起他们对哥哥的怀想,但是贺梓礼始终只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与我那懂事的哥哥非一号人物。

林盟主从来不让我喊他师父,于是我就“盟主,盟主。”的喊他,喊得他着实烦了就让我喊他“子麓”。我说徒儿惶恐,那哪敢这样造次啊。暖姨听了刮我鼻子骂我小缺德鬼,因为我有时候会学林盟主喊她暖儿。其实暖姨一点也不见老,山庄的小姑娘们哪个都不敌她好看,我陪她上街的时候她对花鼓糖人这一类女娃玩意儿乐此不疲。林盟主也只在凝视着她的时候眼底的深寒才稍稍融释。一开始我想要娶暖姨为妻,后来发现她只准备在林盟主这一条干巴巴的藤上吊死我改变主意要娶一个像暖姨这样的女孩子为妻。

忠州的冬天比起我们湘楚委实太长,我抓着冷冰冰的剑柄的手几乎全部缩进那件青袄厚实的袖子里。林盟主在我身前用他那把蓝光四射何其拉风的沧澜剑舞得天花乱坠忘乎所以,半晌才反映过来我根本没在学。出人意表的他并没有很生气,只是敲了敲我的脑袋,“这就受不了了?我们当年住的地方可比这里冷多了。”我心说你们当年住的地方是有多反人类。

我一度认为林盟主并不很爱惜他那把绝世好剑,因为我经常权当他的剑做节能环保的夜光灯来在女孩子面前得瑟,带他们夜游山庄,然后说些稗笔杂记中怪力乱神的故事方便她们受到惊吓时扑向我的怀抱。但后来经过我的观察发现他经常于夜深人静,一盏孤灯下细细擦拭这把剑。他跟我说沧澜属水,可以说是水性兵器中的至宝,然而他传授我的那套名字极美但委实可怖的溯雪剑法只有一把剑可以发挥至高无上的威力,那把剑叫做六菱,以雪花之名冠之,曾是师公的佩剑。我问他那柄剑的去向,他含糊说被他一个师弟带走了,师弟不知所踪。我大骂他的那个师弟不是个东西,指不定这柄传说中的宝剑就被他拿去兑银子然后下半辈子躲在某个山洼洼享一世衣食无忧。

试剑山庄武林至尊,最大的敌人就是魔教落月。我在书阁里有幸翻阅过那本《华夏宗教史》,始终没搞清楚这个教的教义,总之基本仪式就是对月神的三跪九叩的膜拜,在我们华夏文化里月神是个高贵冷艳的女神,而他们似乎极力想要证明月神是个极具阴柔美的男子。不怪得他们那个教主邪魅一笑武林中就有无数年轻姑娘丧失心智。“僭僭!僭僭!”叫得人虎躯一震。有一次林盟主问我:“小桃喊的那个‘僭僭’是宇文僭……?”我见他强忍着哆嗦的欲望,就语重心长的安慰他:“没事的,盟主,她们之中除了“僭僭”党,还存在很大一部分是“麓麓”党,二分天下,各不相让。我为了支持你已经加入麓麓党机要,前些日子的福利是你的画像。”林盟主听罢目瞪口呆。

那日我抱着暖手炉阿雪在院子里嗑炒瓜子,不一会儿地上就堆满了瓜子壳。我微仰着脑袋让整张脸都得到太阳暖烘烘的照射,煦风过处花落如红雪,我眯起眼睛正兀自惬意,怀里的懒猫也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阖目入梦。突然肩上被人猛地一拍,这一惊吓,我从小板凳上弹起,连壳带仁把瓜子吞进肚,怀里的阿雪划了个抛物线坠落在地。它从小睡中醒来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拖着半残废的小腿一瘸一瘸地回窝。

我气急罢坏,转身就嚷:“哪个兔崽子?!”

“请问林子麓现在何处?”我愣了一下,对方并不认识,但辨容貌大约是个跟我一般大的小子,眉目秀致声音绵软,我最讨厌的正宗小白脸,重点还是这落英苑岂是外人可接近的地方。“你是何人!?怎么敢直呼盟主的名字。”

小白脸歪着头打量我,后又细眉微拧嗔道:“问你点事情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还要问你从哪来的呢!快告诉我林子麓在哪儿!”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对于这种没有教养的小白脸只有——拔剑。“你你你你你你你要干嘛?”小白脸慌神了,“我不会武功啊我保证你伤了我你会后悔的!”我心中得意,看我教训教训你这个没种的小白脸。我没真想伤他,就每次剑锋紧贴着他身侧划过,视觉效果还是比较惊悚的,那个小白脸一面山蹿下跳左躲右闪一面骂骂咧咧,吓得那张本来就白的脸更是惨无人色。

“殷小鹿?”

听到这个声音我们一齐回头,“林大哥!!!”他三两步窜了过去绕行至林盟主身后,攥着他的衣襟怒不可遏地指着我,“你们家的小厮他他他他居然想伤我。”

原来那个小白脸是盟主的故人,原来那个小白脸……是个女孩子。此时她换了暖姨少女时穿着的鹅黄纱裙,杏目圆睁地在我面前数落,我低着头“是,是,是。”不时应声。“好了小鹿,梓礼是跟你闹着玩的,他不会伤着你的。”暖姨在一旁劝说道,然后端起青瓷小碟,“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点心,快来尝尝。”那个叫殷小鹿的怪丫头就笑逐颜开的蹦跶着跑过去了。

“殷小鹿,你又翘家了?”此时原本默默不语的林盟主发话了。殷小鹿露出一种愧疚又讨好的笑,“嘿嘿,林大哥你可别告诉我爹。”林盟主挑了一下眉,看来的确是预料之中:“第一次武林大会看见你老远向我打招呼那时我心说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在这里,没想到鲁州那时的那个小骗子真是天问殷家的小姐,天演参星术的唯一传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小妮子是殷家的小姐,天演参星术的唯一传人?我一见面就狠狠得罪她了,我咽了口口水。

殷小鹿塞了满嘴的糕点,“说了你又不信,哼,不过我爹因为殷家依附了试剑山庄后少了很多麻烦事,昔日那些觊觎我的能力讨厌的人都不敢再擅动。”

林盟主走上前捏她的脸,我吓坏了,以为林盟主今天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好,天机老人的曾孙女,说说看你这次为什么又翘家。”她的脸蛋被捏的变形,殷小鹿使力打掉林盟主的手,“林子麓!很痛的!”然后一边揉脸一边说:“没什么,就是我爹让我帮云锦山庄少主算姻缘,我就告诉他东北方有好姻缘,他爹就让他儿子去松江游历,然后就如同星象预示的一样,他儿子在长白雪山带回了一个素衣白裳琴技入化的少年侠客,成了断袖。”

我们三人听了都泪如泉涌,不怪得人家爹妈要找她拼命。

我本能的认为天演参星术的传人需要夜观星相,没想到这个殷小鹿不仅食量惊人,还异常能睡。从前一天酉时就见她被子拥至脖根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还不见醒转,暖姨还时不时进屋帮她掖好踢落的被角。凭良心说,这丫头睡死的时候还挺好看的,我捏住她小小的白净的鼻子,她先尝试着换嘴巴吸气,后来总算从呼吸不畅的不适感中挣扎着醒来。“贺梓礼!!!!”

虽然天命谶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可尽信,但我还是厚着脸皮去请殷小鹿帮我算上一算。代价是帮她买了十串糖葫芦顺便改称她小鹿姐。她煞有介事的舞起幡旗,在屋里唱了会儿咒,还让我喝了那碗来历不明味道略怪的水。我心说果然是封建迷信。第二日见她摆弄起算筹卦图,我还略为信服了些。她忽而抬头,表情凝肃:“很不幸,凶卦。疏寡亲缘,孤独一生。”

事后暖姨告诉我她都是瞎扯胡闹,我气得吐血不止,因为那时我还因为这个凶卦偷哭了好一阵子。

我跟殷小鹿成为了好伙伴,二人一拍即合,致力于把山庄上下闹得鸡犬不宁。比如现在我们偷出了陈伯珍藏的江淮果点在后山分赃。原本还拌嘴扯皮有说有闹的,她嚼着嚼着就突然不笑了,望着楼台群山微微起怔。我心想这大概就是参悟天机过多的后遗症吧,殷小鹿虽然平日没心没肺,却看透了命运不堪世事沧桑。我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没法比。

晚上我和衣起夜,却发现莲池旁有两个人,我心说这大冬天也没莲花啊。凑近些发现是那个身形高大的是盟主,纤弱的那个则是殷小鹿。“他以前在这里吹过笛子,一首很怪的曲子。如今这满池芙蕖已残败,昨日之事却好像近在眼前。”林盟主说了段令人费解的话,便做低叹。殷小鹿上下踢着腿,许久不出声,而后又发问:“我的卜术只能猜个粗约,更细微的方面则力不从心,上回我告诉你命格于北,他很可能还在某个北方小城隐匿于攘攘生民之中。你从未试图去找他?”

林盟主倏然一笑,着实意味不明,“不了,我们许诺此生不见。”

“我觉得苏大哥不会是坏人,至少……不会是坊间流传的那种穷凶极恶的坏人。”殷小鹿语气笃定,“我从前望他的眼睛,那样淡泊又无欲求。”

林盟主淡淡笑了笑,“我起初满脑子都是憎恨,但是从他说‘师兄,别骗自己了。’然后转身走开那个时候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打开两臂懒散地舒展着身子,“但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们两个人都得不到原谅。”

城外畴陇碧色万顷,遍山花木争妍,檐下的春燕已筑成新穴。我跟殷小鹿带白猫阿雪去山庄外面踏春阳,归来山庄时怀抱着的阿雪突然挣开殷小鹿的手臂朝前跑去,我们两个紧追其后。穿过层层叠叠阶亭回廊,画台楼阁,仍然逮不住它,这哪里是猫,简直是只野兔子。最后终于在后园抓住了因为太胖被卡在栅栏里的阿雪。天仍微寒,我们二人皆是满头大汗,只好气馁一齐回往落英苑。远远穿过拱门看见暖姨又换上了她最喜欢的淡黄小衫,犹似田野上小花或是丛间的蝴蝶,满是春日的情调。她正手持着笤帚清理园子没有消融干净的残雪。我箭步上前,却突然反手被殷小鹿扯住襟袖。她朝园子里努努嘴,我便循路看去,林盟主的衣衫尽染天阴昏色,还是朴旧的不合身份,但那张脸依然眉修唇薄轮廓英挺,行止皆是非凡气度。

林盟主抱剑伫立在暖姨身后,低回几番,复又上前接过暖姨手中的笤帚。暖姨微诧,转身看见是他,又微微笑了,融冰消雪,春风和暖。我说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一句话也不说。殷小鹿说你不懂这才叫情趣,之间什么也不说却懂你在想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听后十分不屑,黄毛丫头好似很有经验似的。

“暖儿,这些年你受累了。”盟主双唇轻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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