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白天照顾我,哥哥和冬儿每日来给我扎针换药。
谢审言下午回来就在一间爹给他准备出来的厅里会见他的访客。无论多少人在等他,他见天色一黑,就不再接待。到我屋中我们吃晚餐,然后在烛光下他给我读几页书。临睡前,他亲自帮我洗漱,对我照看备至,看样子不再嫌弃我的身体。
我又一次验证了我的天平理论,他曾看见我被打死了,我们之间受的苦平衡了。但我可不敢跟他讨论这种话,有一次我刚得意地说了一句:“话说,我也算吃了苦的人了……”他立刻眼睛里有了泪,我赶快就说了别的事情。
我好得很快,十天后,背上的伤疤就大多痊愈甚至脱落,肌肉的损伤也都差不多好了。我开始坐着,又过了两三天,每天走走路。因为躺了十多天,腿软脚软,让杏花架着,我在院子里追着满地跑的小不点们,常累得半死,还一个也追不上。言言除了那个娘字,什么话也不说。每天一定要来和我躺一躺,但他爱和其他的孩子们玩了。据说我刚回来时,让他晚上和莲蕊睡觉,他哭了三夜。但谢审言那时夜夜守在床边,杏花只好狠心不让言言睡在我那里。
过了初醒来的几天,我发现我变得不同于以前。除了对谢审言,平时没有什么事让我记挂于心,几乎可以说我对周围的人和事到了无所谓的地步。经历了死亡,许多事情都变得十分琐碎,我经常说的话成了:“没关系”“没事”“随便”“我不在意”之类的话,弄得大家都觉的我变得有些傻。另一方面,我对许多人和事都有了新的理解,总从一个遥远的角度看着周围。点点滴滴的动作和语言都让我感到新奇,我常忘言忘语,笨手笨脚,别人看着也像个傻子。有一次,我在把茶倒入杯中时,恍惚地想到,在那杳然的永恒空间里,这个动作是不存在的,那么这个现实中的短暂,其实和那浩渺中的永恒是平等的……想着,茶水从杯中溢出,流了满桌。
除了那夜对谢审言说过我的事,我从没有对其他人讲过我的经历。有时,在我们拥抱的时候,我会对他谈些我的感受,谢审言总是静静地听着,很少说话。
我临回来前的那瞬间的领悟,几乎每日都会在我脑海里浮现。那种对爱的感触渗透了我的身心,让我对他的情感成了一种无任何理智的狂热。钱眼和杏花都不止一次地告诉我,我在看着谢审言时,眼睛发亮,灼灼逼人。我十分珍惜同他在一起的每个片刻,表现出来的就是对他时常痴呆地微笑不已。只要他不是在说他自己的坏话,他说什么,我都觉得有道理,对他全面肯定,百依百顺。同时,他对我的要求,百分之九十满足,余下的百分之十,我一看他的脸色,马上自己就改了主意。
我们又像以前那样两个人腻在一起,低声细语,谈天说地。但现在,我不在他身后坐着了。经常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对着书指指点点。
我:“审言,什么是‘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谢审言:“君子什么事都靠自己,小人什么事都依靠别人。”
我发愁:“审言,我什么事都依靠着你,我可不是个小人了吗?”
他叹息:“你如果不依靠我,你还想靠谁去?”
我说:“自然应该靠自己,像你一样,成个君子!”
他静了片刻,轻声说:“我发现,此处文字刻错了,应为‘小人求诸己,君子求诸人’,小人什么事都靠自己,君子会依靠别人。”
我大喜:“当真?!”
他十分严肃:“当真,试想,谁能不依靠别人?我就依靠你,靠着听你说话才……我不是小人。”
我点头:“我认为大家相互依靠,相互需要才会和平相处,这么说其实很合理,孔老头还是有些先进思想的。我原来以为你根本不依靠我……我从此可以有理有据地依靠你,还能当个正人君子。”
他罕见地轻咳了一下,低声说:“正是如此。”
吃饭时,开始他总你一口我一口地喂我,等我能自己下床了,两个人必定是紧靠着坐着,连比带看地吃。
我说:“审言,前一阵你不好好吃饭,把这块肉吃了。”
他答:“刚才我就吃了一块了,该你吃了。”
我说:“我天天在家,不饿,你吃了。”
他回:“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
我每天只觉得时间过得十分快,刚说几句话,天就漆黑了,我就得催他睡觉,不然早上他眼睛下面就会出现阴影。
也许是我觉得我们家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也许是我曾历恐怖的痛苦,也许是因为谢审言天天和我在一起,他的那种沉着影响了我,我不再胡思乱想无端忧虑,日子过得很格外轻松自如,让我想起以前军训时,我们曾经负重跋涉,回来时,那脱下肩上沉重后的愉快。
爹说朝上表面如常。谢审言的筹建初见框架。商部已有了基本的人员配置,原始的法规和条例出笼了。鼓励商业的相关税法也在按区域逐步实施。商家的注册和管理渐成格局,一些简单的措施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