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尺男儿,竟渐渐红了眼眶。
魏弃道:“顾叔,借一步说话。”
被他称作顾叔的男人擦擦眼角,点头。
眼神却瞟过他身后好奇环顾四周的谢沉沉,欲言又止。
见魏弃没有介绍,他也不好多问。
正要引着两人往院中走。
魏弃忽又停住脚步,伸手指了指他身边的小儿,问:“你的儿子?”
“是、是……”
“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不离!”不等自家爹爹回答,小男孩先跳了起来回话,嬉笑道,“离不开的离。大哥哥,你叫什么?”
“胡闹,叫大公子!”顾叔立刻低声喝斥。
魏弃却难得好脾气的为这少年解了围,摆手道:“无妨。”
随即,又指了指身旁一脸状况外的谢沉沉,“我同你爹有话要说,你在这里,陪她解闷,办不办得到?”
*
顾不离陪着谢沉沉在槐树底下翻花绳。
顾叔对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不得怠慢贵客,这才小心翼翼引了魏弃到院内,跑前跑后地亲自为他沏茶倒水。
魏弃接过茶盏,示意他先落坐,“不必拘礼。”
“使不得、使不得!”
顾叔却连连推拒,正色道:“您是主,我是仆,大公子,奴才岂能在您跟前平起平坐!”
“顾家败落多时,奴契亦在抄家时尽数焚毁,你早非顾家奴,而是如今上京商会会长,顾氏钱庄的大东家,”魏弃道,“而我只是个囚困深宫的落魄皇子,在我面前,你有何坐不得。”
“大少爷,您……万不能这样说!”
顾叔闻言,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
“奴受了老爷小姐的恩,一生都是顾家的人。顾家当初,上下共有一百七十二口人,后来,后来却只剩下了小姐与我……小姐被发卖时,把所有的盘缠都留给了老奴,她对老奴的大恩大德,老奴永生永世不敢忘!没有顾家,便没有老奴的今天。”
从当初的一穷二白,到如今的上京巨贾,个中的苦与恨,他其实早都淡忘。
或者说,早都觉得不值一提了。
因为那些苦,他自知,比不上忍辱负重的顾家小姐顾梨万分之一,更比不上。他终于风光回到上京,却得知“丽姬”暴毙、死于深宫时的……千万分之一。
这些年来,他拼了命地挣这一份家业,不惜花重金与京中忠臣结交,向皇宫安插眼线,一切的一切,只为了能够让顾家仅剩的血脉留得一份体面。
可魏弃分明早在几年前便接到他的信,早知道他在宫外的种种筹谋,却从不曾给过半分回音。
直到昨日。
少年遣人送信,告知今日一见。
他欣喜若狂,彻夜未眠,如今见到故主之子,忆及往事,亦终忍不住感慨万千。许久,方才整理好情绪,通红着眼抬头。
“大公子,”顾叔低声道,“如今北境燕人虎视眈眈,大魏朝中,却始终人心不和,无人愿冒险领兵,反而一味求和。”
“今次那赵狗胆敢回京,以奴才陋见,魏……天子,必然想方设法命其主帅出战,若他身死战场,倒也算死得其所,若他侥幸苟活,奴才愿以万金,重聘血衣楼杀手……”
顾叔说着,眼神恨恨,做了个以手割喉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