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木兰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圆下巴,毕竟在老家吃豆饭藿羹,身上没有一点肉的时候,她也是圆脸,谁能想到还能瘦出尖尖来的。
营帐的帘子刚被掀起来的时候,宿醉的霍去病就清醒了一点,眼睛睁开一线,手摸到枕下的长剑,正待起身发现进来的是木兰,眼睛就又合上了,手也慢慢从枕下收回,口中发出一点模糊如同撒娇般的动静。
营帐里没有床铺,一般士卒睡的是后营辎重车上携带的木板,身上衣裳不脱直接睡,将军好些,有缴获的匈奴厚毛毯铺着睡,但也是打地铺,霍去病是用几块木板拼着铺地上,木板上再盖两层毯子,这些事自有亲兵去做。
木兰坐在了木板边上,本想着等霍去病睡醒了和他说话,但坐着坐着,手上就覆盖了一只刚从被褥里拿出来的热乎的手,没多久,那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
片刻之后,木兰和霍去病躺进了同一个被窝,木板毯子床两个人躺在一起有些显小了,木兰一条腿还在地上,她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很快平躺着的霍去病就侧过身来抱着她,在外面的一条腿也可以躺进被窝里了。
木兰被抱了有一会儿,渐渐发现霍去病的呼吸声过于急促,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轻声道:“醒了就别装睡了,我有事情和你商议。”
霍去病的眼睛睁开了,眼中清明一片,没有半点困意,只是脸上露出一点遗憾的神情。
木兰把他扔在地上的外衫拿起来掸了两下灰,发觉自己的发冠歪了,伸手去头上鼓捣,最后鼓捣散了,只简单扎了一束起来,等霍去病穿好衣服,就着木板床坐下,木兰才看着他道:“我们这样打下去不行,左贤王拖家带口逃跑,还带了很多牛羊,本就没我们快,他路上也要休息,我们一路追赶过去,以疲军应战,是折损自身优势。”
谈到正事,霍去病收敛了不正经的神色,拧眉道:“保持现在的行军速度,我们很快就能追上左贤王,暂时撑着这一口气,到时候一鼓作气……”
他话还没说完,木兰摸了摸他的脸颊,反驳道:“现今没有镜子,你看不到自己瘦得像骷髅了吗?就算看不到自己,也出去看看士卒吧,打仗是要别人的命,你是在要自己人的命!”
霍去病微微怔了一下,他看不到自己,但看得到木兰面颊无肉,脸无血色,像是大病了一场的人。
但他还是认真地道:“木兰,此战靡费,最宜速战速决。”
他们带上战场的骑兵数目是不多,只有五万,但后营补给、辎重,每日有几十万民夫为此劳累,天子为何称此战为决战?因为连年征战国库快要承受不起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元狩元年那会儿杀了淮南王补充了一波消耗,天子早就打不起仗了。
木兰摇头,只道:“一个半月,你带兵的这一个半月我从未开口,接下来听我一个半月,打仗就是杀掠,马匪杀掠能把自己喂得脑满肠肥,为什么我们打仗要把自己饿死累死?”
她说这话时黑眸灼灼,宛如火焰燃烧,霍去病想到自己战前的承诺,抿唇许久,还是点头。
木兰掌兵的第一天,大军先休息了一天,到入夜时分让人宰杀了一批羊,不禁吃饭时间,开放了军营夜谈,晚间吃羊肉的时候,开始没人说话,直到木兰派出李敢到处拉人说话,几个将领也参与进来,过去许久,才有些嗡嗡低语声在士卒之间散开。
很快有去开过会的百夫长千夫长回来,一层层向下通报,明日不是天一亮就行军了,天一亮先吃朝食,朝食完歇一个时辰再行军,这一个时辰也不操练,大家可以做自己的事。
被严苛的军规死死管束了一个多月的士卒们都有些不知所措,木兰不准备在军中搞主将对立,一切都是诸将开会后决议,士卒们也打听不出来是哪位将军替他们说了好话,总之都很兴奋,不少营帐夜谈到亥时,次日吃朝食时还有许多人习惯性狼吞虎咽。
比平日晚了一个半时辰的行军速度却并不慢,除了少部分昨夜兴奋得睡不着的,整支大军精神十足,因为行军途中不再禁交谈,这一路都是嗡嗡的,到晚间扎营时仍旧是交谈声不断,疲惫还是疲惫的,但军中气氛逐渐上扬。
另一侧的单于部战场,卫青就没有这个烦恼,他一向军纪严明,军中虽严肃却并不紧张,杂乱拼凑的士卒到了他手里就如同绣工手中的丝线一样乖顺,很快就能上手。
自古名将如美人,各有风采耀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