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早上之后,宁望算是跟孤风结上了冤家,两个时不时的就会争上几句,互相嘲讽一番。孤风总是叫他娘娘腔,而他就叫孤风男人婆。总之,看他们在一起吵架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开始的时候宁铮还要出言阻止,后来见我每次都笑得前仰后合便不大管了。
宁铮的举动我记在心里,有时会觉得甜蜜,更多的时候是窝心的酸。
如果感情可以收入自如,可以随意开关该有多好。
急行军的速度果然不同凡响,再加上北安军一向民声极好,沿途百姓都很体恤,在我手臂上有了第十五道伤口的傍晚,终于到达了京城外。
驻营的地点,就是离睿当初的位置。
其实宁铮带兵前来的消息东阳候应该早就知道。而宁铮也告诉了我,离睿已经平安回了京城。
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对未来的恐惧,我遥看着熟悉的城墙和城楼上那面高高旗扬的东阳旗帜,心里忐忑不安。
我连夜做了几盏孔明灯在空旷处点亮,看着那灯飘向半空的时候,我在心里默念着,离睿,我回来了。
“云衣,你在这里。”宁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转回身,面对着他。
“原来你和士兵要竹子就是做这些会飞的灯。”宁铮仰起头看着越飘越高的孔明灯,有些惊讶的说。
“宁铮,我把这灯放上天,是要让离睿看到。”我注视着他,一字一字的说着。
宁铮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道:“这灯,是你和他之间的故事吗?”
“就算是吧。”我点点头。
“云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这样的坦白。”宁铮苦笑了下。
我面对宁铮,无言以对。假若离睿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同样的无言以对。
“还有,你可否暂时帮我照顾孤风,让她留在你这边。”我恳切的说着。
“让她跟着你,我放心些。”宁铮不解的问。
“跟着我也许会有危险,我不敢保证东阳候会对我如何,等你们的军队进了京再让孤风来找我吧。”
“云衣,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并不自由,可只要你点头,我会有办法。”宁铮走近了我。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身份的自由反倒是其次,我只怕负了我的朋友。”
“你只怕负了朋友,便一味的委屈自己吗?”
“我没有委屈自己,宁铮,你并不知道,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心里有多幸福。”我回答了他的质问。
与其说是回答他的质问,不如说是回答了自己一直的疑惑。
的确,一直以来我在萧府都是受到家人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可如今我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出一份力,虽然不知这力使的对不对,但是那种可以保护自己最亲的人的感觉,就是幸福。
我不知宁铮能否理解我说的话,我不知这世上是否有人能理解我说的话。总之,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绝不后悔。
孔明灯的消息果然传到了离睿的耳中,第二日清晨,城内东阳候府便派出使者到宁铮的的营帐,使者的目的只有一个,接我进城。
宁铮命人请我到帅帐当面回答那使者。如果我愿走,他绝不拦阻。
我只对那使者说,今日午时,请离睿亲自出城一叙。
距午时还有几个时辰,我回到自己的帐篷,认真的打扮起来。
我脱下了为了行军方便而穿的男装,换上宁可儿出发前为我准备好的裙服,虽不是华服锦缎却素净内敛。我不会梳太过复杂的发式,便只是随意将长发挽起。没有钗环,我便挑了根绸带系上。对着清水照着,往日的萧云衣又回来了,只是脸颊消瘦得可怕。一切收拾妥当,我便安静的坐在帐里,连孤风都在外面候着。我摘下脖子上挂了数年的木蝴蝶,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几上看着,那蝴蝶色泽依旧明亮,翩翩欲飞的样子,却不再属于我。
午时快到了,孤风在帐外提醒着我。
我最后看了一眼木蝴蝶,站起身来,将离睿的玉符挂在了脖子上,走出帐子。
宁铮就在站在帐外等我,刺眼的阳光让我没办法抬头直视他,只是走到他的身边小声说了句:走吧。
他不语,我不知道他是否在看我脖子上的玉符。硬起心肠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他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我很想流泪,但却没有。只是挺直了脊背朝前走去,走到孤风为我牵来的马前,不再拖延,纵身上马。
只听得宁铮一声令下,所有士兵整装出发。
我、宁铮、孤风、宁望,策马走在最前,一路上却沉默着,耳边只听得身后士兵整齐划一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