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到很好,那是因为你生活正常,但一见你回到……S”
“嚼呀,谁要回去?除非你撵我走。”
他坐在她的摇椅的扶手上,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的头发没有梳理。“那末相信我,西恩,我决不会遗弃休。只要你愿意与我同甘共苦,我就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必须与你的母亲和兄弟疏远。他们会把你毁掉!答应我,为了你自己好,别再去看他们。”
“我答应。”
两天后,他从济贫院速写回来,工作室里空无一人。没有晚饭的影子。他发现克里斯廷在母亲家里喝酒。
“我告诉过你,我爱妈妈,”他们回到家后,她抗议道,“我要去看她就可以去。我不归你所有。我有权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从前生活中的那种熟悉的、懒散的习惯又恢复了。每当文森特想加以纠正,并解释她在疏远他的时候,她就回答:“对,我完全明白,你不要和我呆在一起。”他指给她看,屋里无人照管,狼狈不堪。她回答:“哦,我懒而无用,我一直是那种样子,没有办法了。”如果他想使她明白,懒散会有何等样的结果,她就答道:“我不过是个游民,真的,我将投河结束一生!”
现在她的母亲几乎天天到工作室来,夺去了文森特极为看重的克里斯廷的情谊。屋内杂乱无章。吃饭毫无定时。赫尔曼遗遍遇遏地东跑西走,也不上学了。克里斯廷家务管得愈少,烟就抽得愈多,酒就喝得愈凶。她不对文森特讲从哪儿弄来钱抽烟喝酒。
夏季来临。文森特又外出画画了。这意味着颜料、画笔、油画布、画框和更大的画架等新开支。泰奥函告他的“病人”情况有所好转,但他们的关系上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既然她现在身体比较好了,他与那女人该怎么办呢?
文森特对自己生活中的一切视而不见,光不断地作画。他知道他的家在耳边哗啦啦地坍下来,明白自己正在坠入克里斯廷陷足其中的怠情之无底洞。他企图把绝望埋在绘画之中、每天早晨,他动手一幅新画时,总希望这幅画是那么地美丽和无懈可击,能立即卖去,从而自立。每天晚上,他回家时都怀着可悲的认识:离他朝思暮想的精湛技巧,还有十万八千里。
他唯一的安慰是安东那孩子。他是生命力的奇迹,他又笑又叫地吞下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他常和文森特一起在工作室里。坐在角落里的地板上。他对着文森特的画派派地叫,然后静静地坐着,注视墙壁上的素描。他长成一个漂亮活泼的孩子。克里斯廷愈忽视这孩子,文森特就愈喜欢他。在安东身上,他看到了去冬地的行为的真正目的和报酬。
韦森布吕赫只来过一次。文森特给他看了几张去年的素描。他自己感到极端地不满意。
“别这样想,”韦森布吕赫说,“几年以后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些早期作品,你会发现这些东西是真实的、深刻的。就这样坚持下去,老弟,别让任何东西阻挡你。”
最后阻拦他的,是一记耳光。春天的时候,他叫一个陶工替他修盏灯。这商人一定要文森特带些新盘碟回去。
“可是我没钱买呀。”
“没有关系。不息的。带去吧,等有钱后再给好了。”
两个月后,他砰砰嗡嗡地敲工作室的门。他是一个健壮的汉子,脖子象头颅一样粗。
“你对我撒谎,这算什么意思?”他问,“你一直有钱的,拿了我的货却不给钱,怎么回事?”
“现在我一分钱也没有。我一接到钱就付给你。”
“撒谎!你刚把钱给我的邻居鞋匠。”
“我在画画,”文森特说,“我不喜欢别人来打岔。我接到钱后就给你。请走吧。”
“给了钱就走,不给就不走。”
文森特不假思索地把这个人推向门去。“离开我的屋子。”他下逐客令。
那正是商人所希望的。文森特的手一碰到他,他就扬起右手,一拳击中文森特的脸部,砰地把他打撞在墙上。他接着又揍了一拳,把文森特打倒在地,然后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克里斯廷在母亲家里。安东从地板上爬过去,抚拍文森特的脸,哭泣着。待了片刻,文森特醒来,拖着身子上楼,倒在床上。
拳头没有打伤他的脸。他并不觉得痛。他沉重地倒在地板上的时候,也没有碰伤。但是,那两拳把他心里的某些东西打碎了,把他打垮了。他明白这一点。
克里斯廷回来。她上楼到小房间。屋里没有钱,也没有吃的。她常常感到奇怪,文森特是怎么过下来的。她看到地横躺在床上,头和手悬在一端,双脚悬在另一端。
“怎么回事?”她问。
过了好久,他才好容易转动身子,把头放在枕上。“西思,我得离开海牙。”
“……对……我知道。”
“我一定得离开这儿。到乡下去。也许是德伦特。那儿的生活费用便宜。”
“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吗?那是一个鬼地方,德伦特。你没有钱、我们没有吃的时候,我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西思。我猜想你能够挨饿的。”
“你能答应把一百五十法郎作家用吗?不花在模特儿和颜料上吗?”
“我不能,西恩。模特儿和颜料要放在第一位。”
“是的,对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