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三月,东南奏风,烟雨江南,正是好景时节入画中。
都说春风又绿江南岸,但最先一抹绿意在何处出现,人们总是难以决断。只是感君一回顾,姹紫嫣红在梢头,季节转换就是这样悄无声息间发生。
扬州城内的行人,往往是通过沿街游玩的少爷小姐来判断。当少女换上翠绿鲜活的绮罗,推杯换盏的书生在酒楼里高谈阔论,那躁动的春天一定是到了。
少女的笑声醉倒在春风,又如引线般将翘首以盼的风筝牵出酒楼。书生们踮足看着街上路过的小姐,若是同伴问起在看什么,便推说:远山如黛,不饮则醉。
一曲声声慢,风筝误两端。街角的戏班加紧排练《北西厢》,那些刚刚发达的盐商不点上几次,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家的门栏透着书香。
可惜扬州城内的热闹,与百里外的山溪村没有干系。若说扬州城的春风中带着暗香浮动的欲说还休,那山溪村的春风就是夹着泥土和牛粪,真是好闻好闻。
“牛啊牛。”年纪小小的陈二狗昂天长叹,满脸悲愤。垂落的手中握着面前青牛的午餐,看青草上的牙印,显然大青牛对陈二狗的供奉不太满意,吃了几口便转过头,顺便还拉了一泡。
真臭啊。陈二狗苦巴着脸,想他上辈子也是个寒窗苦读的大学生,一着碰上穿越,竟然成了一名放牛娃,还是待业的,这叫什么事儿。
他两辈子加起来,也不姓许啊
面对着命运对他开的玩笑,五岁的陈二狗只能挽起袖子,将牛粪从牛棚中清理出来。如今春耕在即,全家七八口人,都指望着这头牛干活。
物以稀为贵,它现在可比自己金贵,伺候着吧。
费了些劲干完活,陈二狗也没到处走动,就搬张木凳坐在青牛旁边。他得趁现在跟大青牛培养培养感情,毕竟爷爷说过,再过两年就教他放牛。
这活啊,咱们老陈家传子不传女,毕竟女娃也干不动。爷爷陈丐山如是说。
可陈二狗实在高兴不起来,上辈子家里人说:不好好读书,就回老家种地。他还能有恃无恐。这辈子真要他去,陈二狗反倒开始慌乱。
以前九九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着长辈们风吹日晒的种地,才真正感觉到种田的辛苦。更关键是现在种地真不赚钱啊。与一般的穿越夺舍不同,陈二狗是胎穿,父母感情十分恩爱,膝下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对他更是宠爱有加。
一家人朝夕相处五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何况是陈二狗呢。他自然是希望以后能让二老过过好日子,毕竟上辈子穿越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孝敬前世的父母。
有些遗憾,有一次就够了。陈二狗叹口气,小小的身子坐在木凳上,左手托腮露出苦思。还不等他细想,自家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狗,二狗,出来玩啊。”
“都说了,叫我陈恒。”陈二狗面露恼怒,这群熊孩子怎么就教不起来。
“二狗多好听啊,我想要还没有呢。”三个小孩中有一个这样说道,陈二狗看了一眼,竟然也有些同情起对方。
这倒霉孩子叫陈七索,陈是山溪村的大姓。他爹爱打马吊,也不知何故取了这个名字,可能是七索出生时,他爹手上刚好缺这张牌吧。
这名字乍看之下,只是有些糊涂,叫起来也算顺口。可偏偏在山溪村的方言中,七索的发音又跟马桶的发音极为相似。
所以,大家懂了吧。
跟他的小名一比,陈恒觉得二狗这个小名也高雅许多。
“二狗走不走,村里今天有热闹。”
这小破村能有啥热闹,陈恒正欲摆手,又听到他们道。
“听说是县里的王夫子回村了。”
“陈恒,你的名字还是他取的呢。”
“我的名字也是。”
陈七索不想说话,他只是很想哭。
“俺爹说王夫子读书可厉害了,是咱们村里唯一一个读书人。他今天回村坐的车,还是俺爹赶的呢。”
我说你小子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呢。陈恒越听眼睛越亮,只见他蹭的一下,从木凳上站起,就往门外嬉闹的孩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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