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学背手站在窗前,外面就是朱红宫墙和琉璃瓦,再远就是起伏的灰暗山峦影。
罗慎远走进房门,笑着拱了拱手:“都督大人相请,却不知有何事找下官?”
罗慎远这个人惯是沉默,但其实很会变通,不会让别人觉得不舒服。至少在该应酬的时候,他不会推辞。酒量便是这么练出来的,不出世的天才是大师,如王阳明的心学至上。他求权,就必须要入世,没得哪个是仰着头颅走到最高的。
陆嘉学回过头,看到罗慎远身姿如松,俊雅至极。
陆嘉学知道罗慎远这个人也非常狠,他对权欲的追求并不比任何人少。否则怎么会帮徐渭做这么多事情。
但是对他来说,权势已经握在手里太久了。东西在自己手里太久了,就没有感觉了。
这个人娶了罗宜宁,他们两人朝夕相对,做当初他和宜宁一样的事。
陆嘉学闭了闭眼,为什么要在罗宜宁成亲之后,他才发现这么多的端倪。如果真的是,那他几乎就是相当于亲手把人送到罗慎远手上的。毕竟不是想讨好他,皇后不会求宜宁为三皇子侧室。他不会为魏凌说话,他甚至赞同程琅娶她,为了巩固两家的关系。
“罗大人终于来了。”陆嘉学坐到了他对面,让罗慎远也坐。
他将开出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给罗慎远他想要的东西。他觉得罗慎远不会为了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前程,他不是那种人。
“此番请你来,是想和罗大人谈谈我的山西之行。”陆嘉学拿了茶壶,亲手给他倒茶,“罗大人在山西的耳目众多,想必我知道我已经杀了曾珩,而且皇上已经派兵前往大同抄家。不知道罗大人是不是暗中松了口气?”
罗慎远喝茶。从线人的死开始,他就猜到陆嘉学会查出来,那几个人蠢笨如猪,竟然敢在陆嘉学于大同的时候活动。但是陆嘉学手里没有证据,他和曾珩来往的书信都是销毁的。因此他觉得还是按兵不动最好。
陆嘉学是聪明人,他跟汪远的合作关系并不牢固。他不会大费周章来整他,没有必要。
但是现在,难不成是改变了主意?
罗慎远打太极道:“下官自然是松了口气,通敌叛国的人被大人找出来,边陲安定,这都是都督大人功劳。”
陆嘉学道:“罗大人不必太戒备,我很欣赏你,你与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我甚至想要帮你——”
陆嘉学唯一支持的文官是程琅,但是程琅超脱他的控制之后,他这位舅舅就没怎么支持他了。
罗慎远并没有说话。
窗外狂风大作终于是下起雨来,急促的雨点扑在窗棂上,院子里。院子内雾茫茫一片,很快就聚起来了小流。
因此屋内越发的显得安静。
“我想向罗大人要样东西。要是罗大人愿意让出,我以后便会全力支持罗大人坐上尚书之位,进入内阁。”
“只要罗大人愿意拿出休书一封。”陆嘉学终于缓缓的、轻轻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想要罗大人的妻子——魏宜宁。”
他转过头,英俊的脸上有种毫不留情的从容,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
因为,他觉得罗慎远还不配。
罗慎远听了,蓦的一笑:“真是不巧了,陆大人要是说要我同僚的手脚,甚至是我父亲的性命,我说不定都会考虑一二。只是罗某的妻子,却绝无外让的打算。”
“实则罗某也没有与大人合作的打算。与陆大人合作,非要跟陆大人有过硬关系,陆大人才不会弃子。罗某的妻子还在家中等候,今日先告辞了。”
说罢拱手就离开,门外已经有人撑好了伞等他。
“那罗大人可要小心了,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可说不准的。”陆嘉学道。
罗慎远只是背影一僵。陆嘉学这是想威胁他……他仍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嘉学没料到罗慎远会拒绝,他没想到这样个政客还有点感情。
大雨倾盆如注,看着门外的暴雨,陆嘉学把那种隐隐的疯狂又压了下去。这么多年了,无人与他立黄昏,无人问他粥可温。这么多年的浴血独行,如今终于抓住了她的一点尾巴。所以他绝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