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大总统的安排,伍廷芳非常满意,在他看来,这是章宗祥和陆宗舆在政坛崛起的第一步,过去北洋没倒的时候,这两人也曾风光过,可是自从联合阵线上台之后,章宗祥和陆宗舆就失了势,如果不是伍廷芳看中了他们的才学的话,恐怕两人也跟那个赵秉钧一样去上海租界当寓公去了,哪里会为外交使团的出访欧洲出谋划策?
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总统府,伍廷芳带着章宗祥和陆宗舆上了司法部公务马车,赶回司法部,准备马上与外务部召开会议,讨论加入《巴黎公约》事宜。
但是回了司法部,尚未跟外务部取得联系,司法次长张振武却毫不客气的将章宗祥和陆宗舆拉了壮丁,将两人带去了内务部,说是要去提审“重要人犯”。
“重要人犯”,现在的司法部里这基本上就是一个专用名词,用来指代那个刺杀日本政客伊藤博文的朝鲜刺客安重根,现在距离这件国际刺杀案的开审日期越来越近,也难怪张振武对此格外关注。
但是在伍廷芳看来,伊藤博文遇刺案远不如现在的这个欧洲外交使团出访的事情重要,毕竟这是总统亲自关注的国事,只是由于张振武性格刚烈,凡是决定了的事情绝无更改,因此,最终章宗祥和陆宗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张振武去了内务部。
伍廷芳先在司法部里干坐了片刻,正打算去找外务总长唐绍仪商议访欧外交使团的事情,但没等他走出司法部大门,却望见一群人涌进司法部,领头一人他也认识,却是那位前几天刚刚到京的《先锋日报》主编詹大悲,民国大总统赵北的重要笔杆子。
跟在詹大悲身后的也是个熟人,正是那位英国《泰晤士报》的远东地区主编、澳大利亚人莫理循,前两天,这个莫理循也曾就伊藤博文遇刺案的审理事宜采访过伍廷芳,两人也算是熟人了。
跟着詹大悲和莫理循一起走进司法部大院的还有二十多位记者,来自各个报馆,其中几人还扛着照相机。
司法部乃政府重地,平时连只耗子都很难进来,现在竟然一下子走进来这么多人,而那门外的卫兵甚至连拦都没拦,这让伍廷芳非常诧异。
不过伍廷芳很快就明白过来,因为等那群记者走进司法部后,一名身穿军装的上校军官也跟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军事情报局局长田劲夫,难怪门外的卫兵没有拦下这帮记者。
“田上校,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还带这么多人一起过来,是想把我这司法部的破房子给拆了啊?”
伍廷芳有些不高兴,他一向反感军人干政,“司法独立”是他孜孜以求的目标。
“拆你的司法部?我可没这个胆量。今天我过来,是来报案的。”田劲夫的话让伍廷芳又诧异了一下。
“报案?田上校,你报什么案?失窃?抢劫?敢打你主意的贼,在这京城里恐怕就没几个吧?再说了,就算是你真的打算报案,那也得去警察局啊,你到这司法部来报案,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了?”伍廷芳愕然问道。
“这个案子非同一般,去警察局报案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案,到你们司法部来报案,就是为了引起政府注意,引起舆论界的关注。”
田劲夫的话有些高深莫测,伍廷芳一时揣摩不准对方的用意,于是去问莫理循。
“莫理循先生,你们这些记者又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是田上校请你们过来的?”
“是的,田上校刚才通知我们,说有一件惊天大案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所以,他请我们一同过来采访,让国民都知道这件惊天大案的真相。”
莫理循一边说,一边指挥一名手下,在这司法部大院里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架起了照相机。
“那么,请问田上校,你要报的这件惊天大案到底是什么案子?苦主是谁?”
伍廷芳心中也是一凛,他隐隐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田劲夫不是普通人,他是民国大总统赵北的左右手,他出面办的事情未必就是他田某人自己的事情,说不定,这背后站着民国大总统呢。
“苦主现在找不到,不过出首揭发的人倒是有一位,用英国的法律来讲,这个人应该算是‘污点证人’。”田劲夫说道。
“出首?何人要出首相告?”伍廷芳问道,他也很惊讶,田劲夫这个大老粗竟然也知道“污点证人”这个法律专用名词。
“请汪先生过来。”
田劲夫向一名跟在身后的卫兵吩咐了一声,那卫兵匆匆走出司法部,片刻之后领着一名洋装笔挺的青年走回,站在了伍廷芳跟前。
“汪季新?是你?你想告谁?”
伍廷芳认出此人,却是原同盟会的一名高级干部汪兆铭,他不仅是同盟会领袖孙先生的得意门徒,同时也是宋教仁的主要助手之一。
“我要告陈其美。”汪兆铭点了点头。
“陈其美陈英士?”
伍廷芳心中更是一惊,汪兆铭和陈其美都是同盟会高级干部,而且他们也都是同盟会领袖孙先生的得力助手,按说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可是现在,汪兆铭竟然要告陈其美,这确实让伍廷芳很是惊讶。
“你要告陈其美什么罪名?”伍廷芳定了定神,问了一句。
“我要告陈其美谋杀罪。”
“谋杀何人?”
“国民党的党魁陶焕卿!”
“什么?”
“啪!”
那句“什么”代表的是伍廷芳的惊骇莫名,而那声“啪”的轻响则是一名记者适时按下了照相机的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