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笑,走到何文渊面前,淡然地说,“何叔叔,你也是明眼人,就不要在这件事上为难我了。后面的话,你自己也觉得难言启齿,怎么可以甩锅给我呢?林阳去找他两个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是他们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林阳去打的。”我顿了顿,笑说,“况且,换了你是林阳,你会不会做同样的事儿?”
何文渊表情怔住了,我笑吟吟地看着他,双手抱在胸前,娓娓道来,“临走之前,林阳把我托付给顾承中,让他照顾我。可顾承中是怎么照顾我的?那一年我辍学堕落,顾承中是什么时候才出来的?是要等我堕落得像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时才出现,像个天神一样发光发热让蠢得跟猪一样的杨小唯以为看到了希望,能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先让我在地狱里待得脾气都没了,再把我拉上岸,跟我嘘寒问暖,让我感恩戴德。最后呢,又把我推下火坑。何叔叔,后面的事情,这些年你也看得一清二楚,你怎么可以指责我不关心他?换了是你,你能关心得起来吗?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自尊心吗?”
“小唯——————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应该是刚才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先生把你带来上海是要给你新开始的,但你太倔了,有时候,你应该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去想一想别人的立场和处境,你是否也太自私了?可能先生有些事情是做得不对,但他的好,你就看不到半分吗?小唯,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要用心去看的,而不是单纯的用眼睛。”何文渊语重心长地说,“我就不信,你感觉不到先生对你的用心。”
“那你就当我眼瞎了,心盲了。因为恶心和讨厌,我看谁都一样。何叔叔,你也不要太偏心顾承中,许多事情,都在他的掌握里,是他的选择成就了今天的我。我们之间,怨不得谁。”我冷声说,“他对我所谓的用心,到底是真心,还是算计,只有他自己清楚。”
说完我就走了,推开病房门,顾承中正好醒了,容嫂站在床边帮他摇起床铺,我端起床头柜的水喂他喝,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笑眯眯说,“小心点啊,别没被打死,却自己呛死了。”
顾承中斜了我一眼,然后叫容嫂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我端着水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我可没叫他来揍你。你自己做了亏心事,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挨揍才对。这次是烟灰缸,下次可能就是一把刀,顾先生,您可要小心了,您年纪大了,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改明儿一命呜呼了,这场好戏还怎么演下去?”
“倘若下次要是一把刀,你猜被捅死的人会是谁?”顾承中反问我,漆黑的双眼冷冽地看着我,全是警告的意味,“我,还是你的老情人?”
我微怔,他冷笑了声,从我手里抢过杯子,抿了一口后递到我手里,得意的表情,我回过神来,把杯子放好,“一个年轻力壮,一个——————呵呵,没真正较量过,我真不知道谁输谁赢。”
顾承中脸色沉下来,鹰隼般的眸子盯着我,怒气在里头翻涌,“意思是我老了?”
我没说话,抿嘴笑。
然后顾承中脸色愈加难看了,他一把扯过我的手,把我整个人往他身上拉,我跌倒在他胸口,他狠狠捏住我下巴,流氓的语气威胁和调侃我说,“在床上的时候,你的叫声可没说我老,怎么,忘记了?”
“是我说错了,你别生气。”我佯装乖巧地道歉,“你宝刀未老,是我眼拙了。”
顾承中冷哼着打量我的脸,自言自语的口吻,喃喃道,“杨小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特别讨厌你这张嘴,恨不得拿针给你封起来,让你闭嘴,没的说。可有时候,我又喜欢极了你这张嘴,哼,”说到这里,顾承中笑了起来,讽刺极了。
我登时从他笑容里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表情不淡定了,悻悻地推开他未果,索性挑衅他,“说到底还你的功劳,让祝思思把我教得这么好。哎,你说,林阳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然后顾承中脸都白了,看着我,手上不断使劲,要弄死我一样。
我哈哈大笑,放肆极了。
这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三个人,一名年纪约摸六十多的老太太,一名四十几的中间妇女,还有一个打扮和容嫂类似的中年妇女,这三人应该是主仆关系。
一进来就看到我和顾承中暧昧的姿势,老太太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看我们。身边扶着她的中年妇女也是一惊,只不过拧紧了眉头,看我跟看妖精似的。
“老三?!这位小姐是谁?”老太太推开身边的人,惊讶地走上前来,顾承中脸上的表情就跟过山车一样,立即收敛了,他松开我下巴,我觉得有点疼,不自觉地捏了捏,老太太扶着老花镜打量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尴尬地笑了笑,却只说,“您好。”
“三弟平时老老实实的,看不出来,风流韵事也不少,藏得深啊。”那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说。
顾承中冷哼了声,压根儿没理会她,那名佣人立即上前来帮忙把他扶起来,顾承中看着我身边的老太太,有些沉闷地说,“妈,你别这么看着人。”
原来是顾承中的母亲。
老太太笑眯眯,拍着我手背说,“好,好,”却立即把顾承中的话抛诸脑后,问我,“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芳龄几何?”
我三斤汗狂流不止,悻悻地看着顾承中,心想。你他妈赶紧救场啊,你老妈缠上我了!我要告诉老太太我是谁吗?估计得加一张床在你病房了。
顾承中懊恼地看了我一眼,抿嘴明明不耐烦,但是语气还是温和的,“她叫杨小唯。二十三岁。”
“二十三啊,这、这是年轻了点儿,不过年轻好,长得也水灵。”老太太说。
这时,站在边上的中年妇女又冷哼,“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和老三认识的?是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啊?”她走上前来,扶着老太太,打量着我,满眼的犀利和世故,“哪里的人?”
我没理会她,淡淡地看着她,不卑不亢,当空气一样。
她自然是不满了,面有怒气地看着我,“怎么,哑巴了?不会讲话?你家长没教你长辈问话的时候要恭敬回答?什么教养啊你!”
说我就得了,你要说我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淡淡道,“这位太太,请问,您是谁?您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话?”
“你——————我是老三的大嫂,长嫂如母,你有没有礼貌!”她气焰嚣张地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你是他大嫂,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淡淡说。一点都没动怒。
她被我气得不行,搀扶着老太太说,“妈,您看看,老三这什么眼光!咱们顾家怎么说也是名门,这都什么教养的人啊!”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叹气说,“你也是,刚来,人都不熟,话就那么多,你怕谁不知道你是长辈?一点胸怀都没有。”
“可她这样的,怎么能进咱们顾家的门?妈,您眼光高,可得好好挑仔细了!老三这是人到中年也糊涂了,被小妖精牵着子走!”她气呼呼地瞪着我,恶毒的话巴拉巴拉就来了。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老太太说。
这时,顾承中掀开被子起身,老太太慌忙叫佣人上去帮忙,我跟着搀扶了他一把,结果他一下床,就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拐在臂弯里,看着对面的人说,“大嫂,说话之前考虑清楚,不要闪了舌头,我的女人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正式进顾家的门,等你正式进了顾家门的那天,你再来教训我和小唯也不迟。但现在。请你放尊重点,他是我的人,往后进了门,是顾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
顾承中语气淡淡的,但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一点儿都不容许亵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