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内加竭力主张我们要努力从激情中解放出来。在《论愤怒》(OnAnger)这篇最长且最著名的对话里,他坚持认为关键的差异介于身体骚动与错误判断之间,后者是我们需要净化的本质因素。在此问题上,早些时期的斯多亚学派众说纷纭。“偶然震惊人心的那些事情没有一样理应称之为激情(passion)。这些事情不是人心引起的,而是作用于人心的。激情并不受呈现自身的事情表象的影响;激情在于自身臣服于这些表象和紧追这一偶然影响”(231)。哭啼流泪,脸色发白,突然吸气与引起性欲等,都不是激情,而是身体现象:只有心里发生的事情才是问题的关键。塞内加文辞清晰,风格遒劲,在做出这一区别之后,他有能力主导斯多亚学派反对激情的运动。塞内加是一位唯物主义者,接受了斯多亚学派的这一学说:人心(humanmind)是一个物质的神性世界灵魂的一个物质部分(Ep6612)。不过,他经常以显然属于彼岸世界的方式,来阐述灵魂与身体之间的关系。“人心(humanheart)只有在自身的必死性上发挥调解作用时,才具有神性。此时,人心意识到一个人生来就要放弃生命,意识到肉体不是家室而是短期逗留的客栈,一个人一旦发现自己成为主人的累赘时,就必须尽快离开这家客栈”(12014)。塞内加认识到,斯多亚学派通往德性的道路是有难度的。他区分了道德进步过程中的三个阶段。第一类是放弃一些恶行而非所有恶行的人,他们没有贪婪,却有愤怒;没有情欲,却有野心;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第二类是已经放弃所有激情但并非不会故态复萌的人。第三类是最接近于智慧的人,他们不会故态复萌,但尚未对自己的德性抱有确确实实的自信心(Ep758…14)。
正文 罗马帝国的斯多亚学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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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内加也使斯多亚主义里的学说与箴言之别流行开来。学说提供基本的哲学架构;箴言能使真正的至善概念表现在对个人的具体规定中(Ep942)。这一区别使斯多亚学派得以反击下列说法:斯多亚学派思想体系曲高和寡,没有实用价值;与此同时,这一区别可让哲学家名正言顺地提出牧歌式的指导精神生活的忠告,塞内加的那些书信充满了这类忠告。
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许多人都把塞内加视为伪君子:这个赞美仁慈的人,却是独裁者诸多罪行的执行者;这个传布世俗物品毫无价值的人,却聚集了大量的财物。在他的辩解中,可以说他对尼禄施加了克制性的影响,他在晚年力图真正摆脱这个世界。他明白自己遵守着斯多亚主义的准则。他这样写道:“我不仅远非完善,而且不够体面”(Ep573)。
塞内加是罗马帝国斯多亚学派的创建元勋。这一学派的另外两位著名人物使斯多亚主义的魅力遍布罗马帝国:他们是奴隶出身的自由民爱比克泰德(Epictetus)和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MarcusAurelius)。帝国时期的斯多亚学派与其希腊化时期的前辈相比,对逻辑学与物理学的兴趣更小;就像塞内加一样,爱比克泰德与奥勒留主要因其道德哲学而为后人铭记。
爱比克泰德的生卒年月尚不确定,但我们知道他于公元89年被皇帝图密善(Domitian)逐出罗马,随他一起被逐的还有其他哲学家。他从奴隶制中获得自由,虽然一直腿瘸,但在爱皮鲁斯(Epirus)建立了一所学校;他的敬慕者阿里安(Arrian)出版了他的四卷论说集和一部关于他的主要教诲(enchiridion)的手册。爱比克泰德是斯多亚学派中最具可读性的作者之一,他的文风不太文雅,好开玩笑,常用与假想对话者插科打诨的交谈来说事。因此,除了哲学家之外,许多人发现他的著作引人入胜。阿诺德(MathewArnold)将其与荷马和索福克勒斯并列,认为他是给自己最多启示的三杰之一:
我在不久前赢得他的友谊
他是腿瘸的奴隶,在尼科波利斯
授业给阿里安,韦斯巴芗皇帝的残暴儿子
清洗了罗马,赶走所有使他颜面扫地的思想家。
下面这段话专论自杀,是爱比克泰德的典型文风,他假想遭受专权与不义的人们向他这样诉说:
爱比克泰德,我们再也不能忍受这立锥之地的牢狱生活,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还得被人带来带去与某某某接触面谈。这些事情对我们无关痛痒吗?真的无所谓吗?死亡不是罪恶吗?我们不是神的亲属吗?我们不是从他那里来的吗?就让我们返回我们原来的出处吧!(1912)
正文 罗马帝国的斯多亚学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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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应如下:
人啊,等待神吧!当他发出信号,将你们解除劳役时,你们就会去他那里。但在目前,暂且坚守他为你们安排的岗位吧。
我们无须通过自杀来寻求庇护,我们应当认识到世上的恶行没有一个能够真正伤害我们。为了表明这一点,爱比克泰德将自我与道德意志(prohairesis)等同起来。
当暴君威胁和召唤我时,我回答说,“你所威胁的人是谁啊?”如果他说,“我要给你戴上镣铐,”我就回应说,“他所威胁的是我的手脚。”如果他说,“我要砍掉你的脑袋,”我就回应说,“他所威胁的是我的脖颈。”……所以,他对你毫无威胁。没有,很快我就认为这一切对我无所谓。但是,我假如让自己害怕任何这样一种威胁的话,那么他就真的威胁到我了。这样一来,还有谁不让我害怕呢?谁能主宰我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呢?——没有这样的人。谁能主宰我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呢?——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人自找麻烦呢?(Disc129)
在诸多时期,爱比克泰德的著作对那些生活在暴君统治下的人们具有慰抚作用。但在他自己生活的时代,对他的著作感受最深的那个人,就是罗马世界的统治者本人。奥勒留于公元161年成为皇帝,一生大部分时间忙于保卫罗马帝国的疆界,当时其版图已扩张至最远。尽管这位皇帝是一位斯多亚主义者,但他在雅典为所有主要学派设立哲学主持职位,这些学派包括柏拉图学派、漫步学派与伊壁鸠鲁学派。在其征战中,他挤出时间写下一部哲学笔记,现代人们知道这部笔记名为《沉思录》(Meditations)。这是一部警句与谈论集,所论主题包括俭朴的生活方式,为共同利益而工作的需要,人类的团结以及权力的腐化本性等等。他试图将爱国主义与普世主义的观点结合起来。他说过,“只要我是皇帝奥勒留,我的城池家国就是罗马。但只要我是一个人,我的城池家国就是整个世界。”他热情洋溢地将宇宙称为“宙斯的可爱城邦”。
奥勒留的朋友之一是医生盖伦(Galen),他在来罗马之前是专门为帕加马的罗马斗士服务的医生。虽然盖伦是一位严谨的逻辑学家,并且著有《名医必为哲学家》(ThataGoodDoctorMustBeaPhilosopher)一书,但他的大量著作属于医学史而非哲学史。他修正了亚里士多德生理学中的一个要点,该要点是真正评鉴灵魂—肉体关系的关键。亚里士多德一直认为心脏是灵魂的所在地,大脑只是为血降温的散热器。盖伦发现神经系统来自脑与脊椎索,是启动肌肉收缩的必要条件,因此,他认为脑而非心脏才是灵魂的主要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