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梦魇之前,芳卿还未产生过这样的感受。可她也清楚,即使梦里的场景不啻于“捉奸在床”,霍成烨也一定不会责怪她变了心。
如果他还能开口对她说话,也会像梦里那样,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值得的人陪她度过后半生。
……
芳卿陷在梦魇的漩涡里,一时半刻也看不清自己。她每晚回到房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在香案上的灵位。久而久之,也就慢慢丧失了去找连决的冲动。
一转眼,她都有半月没见过他的人了。听说,生性风流的国舅爷这些日子和闻大小姐打得火热,时不时出双入对,总之没有闲着。
流言是这样传,她还没亲眼见过。心底不愿相信,但又一早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闻府寿宴的请帖上个月就递到了郁府上,寿礼也早几个月就备好了。临到那一天,芳卿坐在镜前梳妆打扮,不知不觉,点唇描眉倒比平日花费了一倍的时间。又或者说,她已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悉心打扮自己是什么时候。
婢女进来为她梳发,盘髻柔软地倒倾卧在头顶,簪钗珠玉一样不落,甚至繁琐到用上了假髻。还未更衣,已经尽显盛装风韵了。
藤萝紫色的衣裙是秋天新制的。销金的裙子特意用郁金香染过,压作水纹似的百褶。细软的纱罗柔柔坠地,摇曳着一道道独特的香气。芳卿披上端庄的大袖长衣与画帛,戴上环佩等玉饰,才恍惚意识到自己今日装扮之隆重。
不过上官过寿,宴席上必定是谈笑风生,争荣夸耀的场合,的确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这样一想,今日这般打扮也不能称为浮夸。
最后,婢女取来了鲜花,给她簪在鬓间,总算收拾妥当。
芳卿乘上暖车,在日落时分赶到了闻府。才入巷口,就是一派门庭若市的景象。她坐在车里,依序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闻府的门仆请她下车。
下车不要紧,但芳卿才探出身子,就看见连府的马车也在前面。
她心头一跳,慢条斯理地踩着凳子下了车。落地后抬头一看,便与连夫人打了个照面。
连夫人今日也是盛装出席,走在一干贵妇人中间最为端丽,任谁见了都记不起她的出身。
芳卿若无其事地迎上去问了好,连夫人也问候了她。两人闲谈几句,说起闻府宾客盈门,车水马龙堵了许久,连夫人竟说笑道:
“早知如此,咱们就不如坐一辆车来了。”
芳卿的心头又是一跳。
连夫人本名雪姬,因出身低微,连个姓氏也没有。入了连府后,便跟着家主姓了连。其实她生下连决时只有二八年华,今年才堪堪三十六岁,竟也没比芳卿大上多少。
当家主母虽然百般操劳,但到底锦衣玉食,不知比神女生涯时优渥多少。连雪姬本就天生丽质,又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只有三十出头。
芳卿以往还不觉有他,现在却得在心里暗叹:若是平时,自己见了连决的母亲,只会当她是个“姐姐”般的人物。现在倒会胡思乱想有的没的,回过神来就感到害臊。
她若无其事地对连雪姬笑着说:“那若您不嫌弃,待会儿散了席,就让我府上的车送您回去吧。就是不知道贵府如何安排,芳卿先唐突了。”
“岂会唐突。”连雪姬笑得滴水不漏,也没提连决和他父亲哪儿去了,“之前一直没能和郁令君多聊几句,现在有个机会,高兴还来不及。”
芳卿也矜持地笑了笑。或许因为心虚,她约莫听出一丝话里有话。
搬到这府上之前,她自然也将整条街巷里的人家都了解了一遍,知道这位连夫人颇有些门第之见,而自己的出身和官声都不堪入耳,干脆没有与之深交的打算。
但连雪姬竟十分热络,听说她们孤儿寡母,所以除却第一次登门问候,后来还邀请了霍九如去她府上玩。芳卿为了回礼,也找机会请了她一次。一来二去,几次交往下来,也未曾感到连雪姬有看人下菜碟的秉性。
两人像姐妹似的携手进了闻府花园。婢女唱了名,将她们引到女眷齐聚的花厅之中。
燕地没有所谓的男女大防,这般设置是为了宾客们交谈方便。隔着万紫千红的另一边,就是男客们喝茶的花厅。再过不久就该开席,闻大千金正在那一头招待客人。
身姿高挑的少女身着淡鹅黄色的束腰衣裙,愈发衬得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如花似玉。算算闻蘅的年纪,也最是让人艳羡,也最是让人挪不开眼的年华。
芳卿这边的女客们远远看着闻蘅在对面长袖善舞,都看好戏似的玩笑起来。
“闻大小姐前两年就到适婚的年纪了吧,也就闻大人舍不得。”
“这不,女大当嫁了。闻大人再舍不得,姑娘家也要为自己掌掌眼,亲自挑个夫郎。”
“就是不知道哪家的郎君有此福气了。”
众人来给闻府主人贺寿,自当不停地夸赞她家的千金。花容月貌,德言容功都不必多说,家世背景更是没得挑。才情也是难得一见,都说她写的词连何觊这些风流宰相都频频传唱。
“闻小姐的才学那么厉害,不知嫁人后可有入仕的想法?”
一位贵太太立马露出了不稀罕的神情,“做什么官呀,闻大人怎么舍得冰清玉洁的小女儿到官场这种腌臜地方来。”
“说的是。官场哪里是——”这位贵妇说到一半,忽然瞥见芳卿,自觉失言,连忙改口:“还是嫁个如意郎君,让人宠着才好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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