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蔡君充背后之人是否为恭王,此次对峦骨用兵的军功,殿下是要定了。”谢绪风说道,“正如为安阳百姓和那些盐矿工人剜除毒瘤,您势在必行。”
沈子枭深深看向他。
众人都静默许久,这时忽然有人大着胆子说:“可是这样未免更被陛下忌惮。”
谢绪风朗月清风一笑:“黄大人还是没有看清吗?饶是殿下什么都不做,只在东宫听曲赏花,咱们的陛下还是一样会忌惮。”
只因沈子枭处于的位置,本就注定要腥风血雨。
也因崇徽帝所在的位置,本就注定要猜忌多疑。
沈子枭还未听完谢绪风的话,就已经在心底喟叹了一声——
谢逍啊谢逍,你那平和温煦的双眸下,藏着怎样热忱的火炬。
他素有“雪无暇”的美名,看上去是多么超凡脱俗之人。
可沈子枭知道,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却并非对世事冷漠;虽清风霁月,却并不愿将自己困在那一隅之地独自安稳。
生于簪缨世族,他从未辜负这一袭官袍。
沈子枭与他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是这沉默已抵过千言万语。
他又对其他人道:“孤会向父皇请命出征,此事届时再仔细商议。至于蔡君充,凌迟处死,诸子于朝中有职务者斩,年十四以上皆戍边关,亲属给披甲人为奴。许懋濡重杖处死,其余亲属没入官奴。其余人你们看着办吧。”
闻声,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唯有谢绪风,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独自留下。
沈子枭知道他有话要说。
于是摁了摁鼻梁,抢先一步制止他:“什么都不必讲,你去吧。”
谢绪风顿了顿,只好离开。
直到踏出门槛,他挣扎之下,还是转过了身,用几近叹息的声音说道:“无论何时,殿下身边,还有谢逍。”
沈子枭僵在原地,连同呼吸,都凝固住了。
时间也仿佛暂停下来。
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许多许多年前,在一切苦难都还未开始的时候,那个用懵懂却平静的眼神望着他的,初入宫的小小伴读;
也好像看到那个凝视他去往梁国的滚滚车辙,而神思寥落的小小孩童;
最终停在归朝那日,他笃定说出“我不会再让您回到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时,熠熠的眉眼上。
沈子枭以为谢绪风说完这一句话,便会离去。
毕竟他这样的人,总是一腔真情藏于
心,面上从不显山露水。
可谁知,他临走前竟又说一句:“就算没有了谢逍,您还有自己。”
忽然间,有一股热意,沉入了沈子枭的心底。
泪水陡然模糊了视线。
他仰仰头,让所有的情绪都倒流回去。
是啊,他还有他自己。
可他差一点就把自己交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