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渢的慘叫聲卡在喉嚨,轉頭一看,眼前居然站著一隻藍色的癩蝦蟆!
「咿!?」
不對。仔細一看,不是癩蝦蟆、是一個老女人。
一頭凌亂大波浪長髮灰黑而乾燥、糾結成團,彷彿劣質米粉;混濁的雙眼似乎生下來就瞇成一條縫,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有沒有睜眼;老態龍鍾,肥肥胖胖,從臉上到小腿都滿是贅肉、松垮垮的。
似乎想掩蓋臃腫的身材,老女人刻意套了一件寶藍色水鑽連身裙,從脖子到小腿都藏在寬鬆裙下,卻遮不住凸起的大肚腩。
「這裡、」老女人伸出肥短手指敲敲古渢的椅背,連聲音都像個隱居於密林沼澤的老女巫:
「是我的位子。」
「啊、對、對不起」古渢慌忙起身,這時才發現那張扶手椅跟其他的略有不同,座位比較寬敞,椅墊看起來也比較柔軟,彷彿真是為老女人量身訂製的一樣。
(剛才那個男的不是說這裡可以坐嗎)
古渢哀怨地轉頭,只見前一秒還很熱心的「英俊瀟灑」男委員,不知何時早就默默鬆開她的手,撇頭跟其他人聊天,一副沒他事的樣子。
「哎呦?新來的?」
「連藍姐的位子都敢坐,真沒家教」
被叫做「藍姐」的肥胖老女人身邊跟著另外兩三個中年婦女,彷彿小跟班,盯著古渢的視線裡充滿嫉妒與厭惡,入座前還偷偷酸了她幾句。
(嗚)
三個女人的態度讓古渢回憶起學生時代,班上也有這種「大小姐」型的女學生,旁邊總是繞著幾個跟屁蟲。
如果把當時那些同學抓進時光機器、快轉40年,大概就是眼前藍姐她們的樣子了吧?古渢心想。
此時其他委員也紛紛入場,沒有空位,看起來也沒人想幫古渢找張椅子。古渢自覺不受款待,就默默縮到會議室角落,儘量跟背景融為一體。
這時主委總算從成堆的資料中抬頭:「哎~都到了嗎?那就開始今天的會議」
還好,例會只花了半小時,也真的沒有需要古渢開口的部份。
閒著沒事的古渢數了數,現場加上她共20人,4女16男,算上請假的委員,大概也湊不滿30人吧?
(只算這棟樓的話,大概住100人管委會有20幾個人這樣算多?還是少?)古渢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只是隨便想想、打發時間而已。
說是會議,其實也沒談什麼重要事情,反倒是古渢閉月羞花般的容貌,令全場男人心不在焉,開會時有一半時間都在偷瞄她;女委員則多半當她空氣,偶爾瞥向她的眼神則充滿不屑。
(呼總算結束了)
回家途中,古渢默默鬆了一口氣。
可惜古渢太天真,還以為今天平安無事,卻不知道以藍姐為首,她早已成為所有女委員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面對人際關係,古渢一向都很小心,從不做什麼會招來怨恨的舉動。但她不知道:不是每個人的心胸都很寬大。有的時候,被討厭、被記恨,起因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比對方先一步進電梯、看到別人家小孩的照片沒有按讚、不小心坐到某人喜歡的座位、對群組裡的早安圖已讀不回更多是一些毫無端倪,恐怕連本人都沒察覺的原因。譬如說由「比較心理」而衍生的自卑。
不幸跟幸福一樣,都是一點一滴慢慢累積而成。
道理聽來荒唐,就算跟古渢挑明了說,以她畢業即結婚、轉職家庭主婦、從沒上過一天班、宛如白紙的社會閱歷,肯定也完全無法理解吧?
就這樣,美人妻平穩的生活就在不知不覺間,被惡意蝕出一道細小的裂縫,一點一滴、慢慢滲入惡意與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