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抱紧自己,感觉周身遍体寒意。
“一个母亲的愤怒和耐心,超乎常人的想象。她用了将近一年的时候,获得了丁希华全然的信任。冒犯地说一句,比起二位疏离的家长,那段时间,董茹姚跟他的关系或许更为亲近。没想到,丁陶真的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包养了夏夏,一个爱慕丁希华的女生,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中年得子,他一定很开心。”
穹苍拿过一旁的笔,夹在指尖转了一圈。
黑色的阴影连成一个圆圈,犹如整个案件里无一逃离的参与者,横贯十二年,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于是,董茹姚觉得,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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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茹姚偏头看着窗外,眼睛里布满血丝。
“丁陶刚见到我的时候,都快认不出我来了。好长啊,我才发现原来十二年有那么长。在我痛苦的时候,他却过得那么逍遥。”
“我找机会,告诉丁陶,说丁希华已经把当年的真相全部告诉我了,并嘲笑他养出了这么一个儿子。我说丁希华向我叫嚣,他当初可以杀了董轩轩,以后也可以杀了另外一个私生子。他如果敢结婚,丁希华一定会报复他,这是他的报应。丁陶很愤怒,同时也很恐惧,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真的有可能那样做。他被我不停骚扰,日复一日地思考、怀疑,慢慢的,恐惧占了上风,他真的信了。”
董茹姚想起丁陶当初的模样,笑了出来,继续说:“我又去给丁希华传递信息,说无意间听见丁陶想离婚。不止如此,这个不合格的父亲还骂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变态,是一个杀人犯。我装作很局促地去向丁希华求证,他没有生疑。他也是一个可怜人。越是享受不到父爱,就越是奢望。最后发现奢望没有着落的时候,就变成了失望。”
洪俊用一种陌生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对自己朋友的这种状态感到迷惘,却又不忍反驳。
董茹姚沉迷于自己的回忆,没有发觉。
董茹姚神情里带着疯狂:“我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个人,都很骄傲,自以为是,从不认为会被我这样一个没有文化的人欺骗,所以他们都信了。他们爆发了争吵,最后不欢而散。丁陶就是一个脾气暴躁又无情冷漠的男人,他现在有了新的孩子,对于丁希华开始渐渐觉得陌生。本身他们父子的感情就有着裂缝,现在,维持不住了。”
董茹姚讽刺道:“丁陶生气的时候,会口不择言,放各种狠话。比如,用丁希华的过去来威胁他。而丁希华,他无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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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从房间的角落照下,将审讯室内三人的神态都照得一清二楚。
“董茹姚是个绝症病人,她进行煽动情绪的时候,让人难以分辨她的动机,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为了丁希华好。”
穹苍清亮的声音极具画面感,每一个音节都犹如敲在沈穗的心上。
“这时候,洪俊可以登场,让丁希华知道他父亲有这样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段时间,恰好是范淮狙杀人证的舆论最热烈的时候。董茹姚不停地挑唆,说她可以为了丁希华顶罪杀人,或者,可以将罪行嫁祸给洪俊跟范淮。当语言形成的画面出现的次数多了,就算是丁希华,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沈穗嘴唇翕动。
穹苍说:“人情绪的崩溃可能只在一瞬间。或许是酒后的一句失言,或许是无意间的一次指责,或许是为了警告的一句夸张表述,让丁希华最终决定杀人。他已经杀过一次人,这件事情的影响是深远而巨大的,比他预想的更为严重。也许他意识不到,但在真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会更加轻易地选择举起屠刀。”
沈穗将头磕在桌子上,喉咙里发出一阵怪音。
贺决云听得一愣一愣,不由怀疑道:“你已经审问过董茹姚了吗?那么快?”
穹苍瞥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破坏气氛。
贺决云意会,乖巧闭嘴。
穹苍继续对着沈穗道:“你是她的母亲,他却没有想过依靠你。好遗憾啊。替他顶罪,是你最后能表达母爱的方式了吗?”
沈穗抬起头,大声叫道:“你没有证据!人是我杀的,不是我儿子!丁陶要跟我离婚,去养别的女人,我不允许,所以我杀了他!”
穹苍:“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董茹姚设计的,相信我,她会留下非常明确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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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把……”董茹姚勉强坐起身,气息微弱地说,“我把和丁希华策划嫁祸的过程都录了下来。我偷了你的安眠药给丁希华,但是我还在里面加了别的白色药片。只要法医验尸,肯定能验得出来。证据都被我床头的小盒子里,你不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