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对孙小姐还有攻击的义务:“学校里闹党派,真没有意思。孙小姐人
是顶好的,就是太邋遢,满房间都是她的东西——呃,赵先生,对不住,我
忘掉她是你的 ‘侄女儿’,”羞缩无以自容地笑。
辛楣道:“那有什么关系。可是,鸿渐,咱们同路来并不觉得她邋遢。”
鸿渐因为人家说他是“从龙派”外围,又惊又气,给辛楣一问,随口说声“是”。
汪太太道:“听说方先生很能说话,为什么今天不讲话。”方鸿渐忙说,菜太
好了,吃菜连舌头都吃下去了。
吃到一半,又谈起没法消遣。汪太太说,她有一副牌,可是家跟学校
住得近——汪先生没让她说完,插嘴说:“内人神经衰弱,打牌的声音太闹,
所以不打——这时候打门,有谁会来?”“哈,汪太太,请客为什么不请我?
汪先生,我是闻着香味寻来的,”高松年一路说着话进来。
大家肃然起立,出位恭接,只有汪太太懒洋洋扶着椅背,半起半坐道:
“吃过晚饭没有?还来吃一点,”一壁叫用人添椅子碗筷。辛楣忙把自己坐
的首位让出来,和范小姐不再连席。
高校长虚让一下,泰然坐下,正拿起筷,眼睛绕桌一转,嚷道:“这位
子不成!你们这坐位有意思的,我真糊涂!怎么把你们俩拆开了;辛楣,你
来坐。”辛楣不肯。高校长让范小姐,范小姐只是笑,身子像一条饧糖粘在
椅子里。校长没法,说:“好,好!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呵呵
大笑,又恭维范小姐漂亮,喝了一口酒,刮得光滑的黄脸发亮像擦过油的黄
皮鞋。
鸿渐为了副教授的事,心里对高松年老不痛快,因此接触极少,没想
到他这样的和易近人。高松年研究生物学,知道 “适者生存”是天经地义。
他自负最能适应环境,对什么人,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旧小说里提起“二
十万禁军教头”,总说他 “十八般武艺,件件都精”;高松年身为校长,对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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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里三院十系的学问,样样都通——这个 “通”就像“火车畅通”,“肠胃通
顺”的 “通”,几句门面话从耳朵里进去直通到嘴里出来,一点不在脑子里
停留。今天政治学会开成立会,恭请演讲,他会畅论国际关系,把法西斯主
义跟共产主义比较,归根结底是中国现行的政制最好。明天文学研究会举行
联欢会,他训话里除掉说诗歌是 “民族的灵魂”,文学是 “心理建设的工具”
以外,还要勉励在坐诸位做 “印度的泰戈尔,英国的莎士比亚,法国的——
呃——法国的——罗索 (声音又像“噜口苏”,意思是卢梭),德国的歌德,
美国的——美国的文学家太多了。”后天物理学会迎新会上,他那时候没有
原子弹可讲,只可以呼唤几声相对论,害得隔了大海洋的爱因斯坦右耳朵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