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没收到?”高松年直跳起来,假惊异的表情做得维妙维肖,
比方鸿渐的真惊惶自然得多。他没演话剧,是话剧的不幸而是演员们的大幸
—— “这信很重要。唉!现在抗战时间的邮政简直该死。可是你先生已经来
了,好得很,这些话可以面谈了。”鸿渐稍微放心,迎合道:“内地跟上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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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常出乱子。这次长沙的战事恐怕也有影响,一大批信会遗失,高先生给
我的信若是寄出得早——”高松年做了个一切撇开的手势,宽弘地饶赦那封
自己没写,方鸿渐没收到的信:“信就不提了,我深怕方先生看了那封信,
会不肯屈就,现在你来了,你就别想跑,呵呵!是这么一回事,你听我说,
我跟你先生素昧平生,可是我听辛楣讲起你的学问人品种种,我真高兴,立
刻就拍电报请先生来帮忙,电报上说——”高松年顿一顿,试探鸿渐是不是
善办交涉的人,因为善办交涉的人决不会这时候替他说他自己许下的条件
的。
可是方鸿渐像鱼吞了饵,一钓就上,急口接说:“高先生电报上招我来
当教授,可是没说明白什么系的教授,所以我想问一问?”“我原意请先生
来当政治系的教授,因为先生是辛楣介绍来的,说先生是留德的博士。
可是先生自己开来的履历上并没有学位——”鸿渐的脸红得像有一百
零二度寒热的病人—— “并且不是学政治的,辛楣全搅错了。先生跟辛楣的
交情本来不很深罢?”鸿渐脸上表示的寒热又升高了华氏表上一度,不知怎
么对答,高松年看在眼里,胆量更大—— “当然,我决不计较学位,我只讲
真才实学。不过部里定的规矩呆板得很,照先生的学历,只能当专任讲师,
教授待遇呈报上去一定要驳下来的。我想辛楣的保荐不会错,所以破格聘先
生为副教授,月薪二百八十元,下学年再升。快信给先生就是解释这一回事。
我以为先生收到信的。”鸿渐只好第二次声明没收到信,同时觉得降级为副
教授已经天恩高厚了。
“先生的聘书,我方才已经托辛楣带去了。先生教授什么课程,现在很
成问题。我们暂时还没有哲学系,国文系教授已经够了,只有一班文法学院
一年级学生共修的论理学,三个钟点,似乎太少一点,将来我再想办法罢。”
鸿渐出校长室,灵魂像给蒸气碌碡 (Steam-roller)滚过,一
些气概也无。只觉得自己是高松年大发慈悲收留的一个弃物。满肚子又羞又
恨,却没有个发泄的对象。回到房里,辛楣赶来,说李梅亭的事终算帮高松
年解决了,要谈鸿渐的事,知道鸿渐已经跟高松年谈过话,忙道:“你没有
跟他翻脸罢?这都是我不好。我有个印象以为你是博士,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