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娘和李菊花正窝在厨房里锯葫芦。
葫芦瓢在农家用处可多,除了做水瓢,还拿来撮谷喂鸡、撮糠养猪、装花生豌豆…
家里两个葫芦瓢都用久了,磕损得厉害,拿个整的锯了新的好用。还是旧年清明前后家里菜园地的边角里点上几颗葫芦籽,再蓬一圈儿小树枝,等葫芦籽发芽、生起来,葫芦秧的瓜蔓就能顺着这些小树枝攀爬,小白花开后一个个毛绒绒的小葫芦就成形了,葫芦用手的指甲去掐,能掐破流出水时,说明葫芦是嫩的,可摘下来炒着当菜吃,也可以做疙瘩汤来当顿主食。那留作瓢的老葫芦摘回家,随手放挂在廊檐下。
这会子用到了,就取了来,裴大娘同杜大山要了根浸了墨水的索线,在葫芦上弹出了一条正中的黑线,正在依线锯着,张正诚拎着果子到了。
&ldo;家里果子结得多,摘了些给大娘您尝尝。&rdo;
婆媳俩瞧着两篮子满当当、水灵灵的果子,心里才平衡了些,笑盈盈地收了。
第493章并无半分怜悯之心
钱掌柜在蜜饯铺子旁边盘下来的铺子面积不大,原先是个连小茶馆都称不上的卖茶水小铺子,因实不是什么热闹人多的地段,到底没撑下去,被钱掌柜给盘了下来,里头只五张茶桌,且大小也不等,酪都用大碗装了,不到十个铜子儿就可以买上一大碗,随意用刀切了吃罢了,所以这专门为卖酪用的盖碗也不用十分讲究,选了随便画了几笔兰花的。
而盘下来的这个小铺子旁是个卖花生米的,一并也卖些其他杂七杂八。因此其上写了斗大&ldo;酪&rdo;字的竖木头板旁的屋檐下挂着大串大串的草鞋和凉薯干,就是那花生米铺子的营生了,看上去卖得挺杂的,但还不止于此,还会额外卖些时令的新奇果子,譬如形状与皂荚有些相似,味道极酸;树上结的拐枣,状如鸡爪,疙疙瘩瘩,味道颇怪,嚼之又像红糖又像甘草;而春节前后还会卖阵子葛根,这东西通常都在药铺里、切成四方的棋子块儿卖,不过那是已经加工过了的,新鲜的一截子葛根粗如手臂,横放在板上,外头包上一块湿布,扔一文钱,那掌柜的就拿薄刃的长刀切下几片来,雪白的,嚼起来挺像干瓤儿的红薯。
由此可见所鬻之物挺杂,被钱掌柜戏称为&ldo;东一榔头西一棒子&rdo;的卖法,虽卖的东西多但收入却不见涨,每日里见着旁边卖酪的生意愈来愈好好生眼馋。
这不,小铺子里的五张或大或小的桌子又都坐满了人。这些人里坐了个长相特别出众的,惹得去蜜饯铺子买零嘴儿的姑娘们都要红着脸偷拿眼去瞧上几眼,却不是别人,正是李康,手里端着粗描了几
笔兰花的大碗,吃着碗内香浓醇厚的酪。
甘沁凝脂,颜色微微带着乳黄,细闻隐约含着糟香,果然好吃,怪不得生意如此火爆。可品尝着美味的李康却微微蹙着眉,颇有心事的样子。
偏生旁边一桌还坐了个老烟枪,携了一段青竹,一侧安一个小指头粗细、约莫半尺来长的竹管,上面那头装一个带爪的莲蓬嘴,这便是烟筒了,再在莲蓬嘴里塞了了烟丝,点燃后将整个嘴埋在筒口内,尽力猛吸,筒内的水就会&ldo;咕咚咕咚&rdo;作响,浓烟便直灌肺腑,顿时觉得浑身通泰,吸这种烟筒比烟杆更要功夫,不会吸的决计吸不出烟来。
那老烟枪&ldo;吧嗒&rdo;深吸一口烟,周身舒坦开来,再舀上一口酪,无比快活,满足地直晃脑袋,却苦了坐在旁边的人,受那烟熏之扰,李康在鼻尖前面扇了扇,拧眉不已。也不怨他烦乱,上次好容易求了栾县丞,浦阳镇那里的木柴生意才做了起来,偏偏好事多磨,雇的放排人里有人出了事故,这下子赔上些银两事小,生意耽搁了却值多了。
本也不打紧,损失些罢了。可栾县丞知晓了此事,将李康叫过去问了问仔细,毕竟是自己给通的门路,当然要谨慎些个,不想却被栾县丞一顿迎头痛批,说得他是无地自容,至最后出门时一片面红耳赤,仿佛县丞府邸里的地界烫脚,任凭栾夫人如何让他留下吃顿饭再走,片刻没停地夺门而去。
其实栾县丞这次痛批李康的由头乍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栾县丞问了李康这次出事的人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人,李康一概没答出来,推说是让手下去给的银子,栾县丞当时面儿上就不太好看了,再问有没有吩咐手下人去家里瞧瞧,家中可有妻儿爹娘等人,是否加以抚慰。
李康本来就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出了事赔了银子已觉晦气,连那出事人的名字均一概没问,哪里去回答栾县丞层层的追问。
栾夫人听得丫鬟来报,说是老爷在大声训斥李公子,心下诧异,除了批评李康功利心强些则个,其余老爷都对李康赞赏有加,怎么今儿个却大动干戈,待李康仓皇而走后,去问了个究竟。
&ldo;老爷气性也是大了些,他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又没经历过这些事,一时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也是有的,何苦来这么声色俱厉的?&rdo;
栾县丞冷哼了一声,&ldo;哼,你却只道这是小事。由小看大,性命攸关的事,那小子却一问三不知,并无半分怜悯之心。我诘问之时瞧着他还颇有些不服气,年轻气盛,若不趁此机会敲打一番,只怕会长歪啊!&rdo;
&ldo;…&rdo;栾夫人几次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了,想了想,&ldo;再怎么也要看在小曼的份儿上,说话和软着些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