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采玉一向自负自己把时局看得透彻,可他现在却觉得迷惘,罗氏的思想才学,绝对担当的起王位,她也有撑起国家的肩膀与胸怀,只是……只是她毕竟是为了其他事情才想称王的。
很多人妄想王位的理由都很纯粹,财富、江山、和平、乱世……层出不穷的理由,有的合理有的荒唐,但都是纯粹简单的意念,可罗氏不一样,她对于称王的这个选择是不纯粹的,若有人问她为何而战为何而称王,只怕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理由来。
檯面上,罗氏是想证明给亡夫看,她作为女人也能有高价值。可就温采玉的看法,罗氏应该更自私更利己才对。罗氏长的漂亮,却不是大富大贵之相,反而是自私自利的面相,这种面相倒也不是不好,就要看罗氏如何选择,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下一刻脚踩在哪里,又有谁能够预料?
只是温采玉不明白的是,这些日子她所认识的罗氏,完全颠覆了他对自私面相的认知,甚至一度让采玉怀疑,自己的面相学是不是学的不好……可之前要解开罗氏和夏维世之间的心结时,试探的结果又告诉他,罗氏的确有自私的倾向,却没有表现出来。
怎样的人才有办法把自己隐藏的深?温采玉打了个冷颤。他怕到头来不是他算计罗氏,而是他被罗氏给当白痴耍了。「真令人苦恼。」温采玉蹲坐在热闹的街道旁,他看着来往的人民,一脸苦闷。
「师父是在思考母亲的事情?」李崢麒不知从哪买来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他递了一个给温采玉,一起蹲坐在地板上,十足接地气。
「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国君都死多久了,新王还不出来,底下百官大概要急死了。」温采玉看了一眼李崢麒,这小子在杀掉国君后还一脸无事的跟着自己出宫,甚至热络的问他要不要住客栈,想不想去哪里换换心情……一想到李崢麒第一次杀人还如此淡定,温采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在尹岳的口述中,夏维世第一次杀人后,就算没有表现在脸上,夜晚还是会受恶梦纠缠,可李崢麒这几天睡的好吃的饱,面色红润,一丁点阴影都没有,温采玉差点要怀疑,是李崢麒太过无感,还是夏维世有着比别人更脆弱的玻璃心。
不过也许是因为李崢麒有着王族之血吧,王族从来要承受的就是沉重的宿命,掌握千百万人的性命,区区一条命,他们哪能上心呢?
温采玉也不是个好人,对于国君的死他是没太多想法的,顶多是哀叹没有好好先利用完再杀,有些可惜而已。不过这件事也让他明白,不能总是将李崢麒当孩子看了……这人虽然比自己小,却也仅仅小三岁而已,如今他都敢杀人了,哪里还有脸说保有天真烂漫的性格?
李崢麒哪会知道温采玉心里想着什么,他现在只怕温采玉饿着,中午不到就去买了又香又大的馒头回来,就怕他喜欢的人饿到了。可他看到温采玉拿着馒头却没有动口的跡象,知道他是在为王位的事情苦恼,不由得希望自己也能帮上一点忙。「师父就按照原定计画,让母亲称王,难道不好吗?」如果这本就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实践它就行,又何必去在意国君说过什么,更何况他已经死了,死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你可知道街上的人民对于国君的死亡有什么想法?」温采玉示意李崢麒看看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们。
起义爆发时,大部分人民都愿意促成这场革命,夏维世也顺利的披荆斩将,眾人才有机会踏入宫殿,给予国君最致命的惩罚,这些日子百官虽乱成一团,但人民就好像不知道前些时间的动盪,仍旧过自己的日子。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想法?」李崢麒这几天都跟在温采玉身边,可他其实并没有把重点放在街头的人,而只是盯着温采玉瞧。「他们似乎并不关心谁是新王。」
温采玉当然知道李崢麒跟在自己身边心不在焉,但他的确说对了。「没错,这国家的人民并不在意将会由谁来统治他们,他们甚至不在意接下来这王要玩的是什么权力游戏。」温采玉沉下脸,他渴望和平盛世,却没想过原来最大的阻力并不是错误的掌权者,而是那些已经习惯压迫,不想踏出舒适圈的人民。「这些人已经变成愿意跪着感谢恐惧与迫害的蠹虫,得民心者王天下,却不想这些所谓的民心,才是造就腐败的根源。」人民不知道思考,不懂选择真正好的君主,只追求他们自以为的幸福与安乐,以为这一代相安无事,下一代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这并不是使国祚延绵的好方法。「罗氏登基,我想他们并不会有意见,但要是有谁站出来抗议,久了,墙头草越来越多,迟早有人要推翻她。」这就是温采玉最苦恼的地方,罗氏并不是不好,但就是因为她称王的意志不够坚定纯粹,当有人跳出来反抗她时,罗氏很容易崩溃退缩,这对他们自己士气很伤。
「那……假使由我来称王,而母亲垂帘听政呢?」李崢麒看的出来温采玉是真的对眼下的状况感到苦恼,他也不由得沉思,提出自己的想法。「师父之前丢给我的书籍中,就有提到,过去曾经有发生过,君主过于年幼,其生母的亲戚代为执政的事情。大概就像摄政王这种理念吧。」一般摄政王都是上代先皇亲自选定的,负责辅佐年幼即上任的君主,可有些王离世的突然,年幼之主匆忙上位,百官也不能越权干涉,才有其生母亲戚操作政权的事情发生。
温采玉眼里透着一股讚赏,他丢给李崢麒的典籍,就是为了使他从中吸收歷史的教训,并且学会举一反三。「垂帘听政未必是好方法,但也不失是个解决手法。」一般来说,一旦有人干涉政权,就很容易出现贪婪篡位的现象,但……罗氏是李崢麒的继母,她本来就有想把位子传给李崢麒的意思,也许可行。「不过主要还是看罗氏的想法。」如果罗氏能从国君带给她的打击中重新站起,甚至一改以往的不坚定,从此立志成为一个好君王,那么就是义无反顾的让她登基,也不是难事,只要罗氏行的正,那些因为她是女人而抗议的人,夏维世还能轻松处理,不成问题。
天边有隻鸽子往温采玉飞来,温采玉也不惊讶,他伸出手,让白鸽歇息在他身上。
「这是?」李崢麒并不是不知道飞鸽传书这种通信方式,他只是想知道是谁会和温采玉这样往来。
「尹岳捎来的讯息。」温采玉并没有看到李崢麒那不高兴的表情,他从鸟的脚上解下信纸。「一年前,我和他多少会藉由这个方法往来。」虽然轻功很方便,但温采玉懒的一直往夏维世那边跑,尹岳也有要务在身,因此乾脆就用这方法来联络。
尹岳!?李崢麒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师父和那个尹岳这么要好了?」他以为温采玉最欣赏夏维世,没想到还杀出尹岳这个程咬金。
阅读完信纸上的讯息后,温采玉皱起眉来。「这夏维世还真是我行我素,以后要是他有恋人了,我不坑他几次我就不叫温采玉……虽然本名也的确不是温采玉……」温采玉似乎觉得信纸上的事情更重要,他把馒头塞给李崢麒,然后喃喃自语着,直接往宫殿前进。
李崢麒似乎早就习惯温采玉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的行为,他有些气馁。「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的眼里都只有我。」啃着刚刚温采玉手拿着的馒头,李崢麒只觉得这馒头又冷又硬,好吃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