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难说!要真的割掉舌头倒好办!”
“说话出毛病,你要负责!营长再三交代过的!你自己也作了保证。”
田通把手一挥,嘴里“哇哇叭叭”地叫着,扁担又上了肩。
“对!就是这个样子!”上官朋哈哈地笑着说。
“怎么也要学好几句山东话!”田通走着,忿忿地说。
“不说,不说,又说了!”
“这是最后一句!”
“还说!快到了!”
田通再也不说话了。没法子,只好大声地哼着“杭!”“杭!”真不痛快!就连哼着这个声音,也要比别人少一个字音!
两个人抬着柳树干,渐渐地接近了吐丝口的圩门口。
“你们要当心,路上有人来!”
在圩门楼上,一个拿着望远镜的军官,向圩门口的哨兵,用呛哑的鸭子喉咙喊叫着。两个哨兵立刻振作起来,把大檐帽子朝脑后移移,抱紧手里的枪,两只眼睛直瞪着正前方的大路上。
那个三角形面孔的士兵,赶忙捏熄了香烟,把剩下的半截烟,夹到耳朵后面。拉下步枪机柄看看,子弹早已躺在枪膛里。个子矮小消瘦、脸形却很阔大的一个,模仿三角脸的动作,也做好了战斗准备。这是一种习惯,他们并没有过分的紧张、恐惧。白天难道还会出什么鬼?他们看到,走来的是两个老百姓,抬着什么笨重的东西。
“不是抬的死人,就是送树材来的!”矮个子轻松地说。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不能大意!共产党的民兵,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三角脸警告着说。
“脚赶脚,不还是有人送树材、送烧草来的?你就是太小心!”
“小心一点好!”
果然,是送树材来的。两个人抬着一棵不大不小的柳树干,肩膀上的扁担给压得快要折断了,再望望后面,还有四个人抬着一棵更粗大的,向面前走来。
“我说是吧!送树材的!拥护国军的人还是有!”矮个子自鸣得意地说。
“不派枪杆子去硬要,他们会给你送来呀?什么都是假的!
只有枪杆子是真的!“三角脸晃晃手里的枪,神气地说。
两个身穿狗皮袄、脚穿翘鼻子老布鞋、头戴狗皮帽、腰里扎着黑腰带的人,咬着牙齿,痛苦地抬着树材走到面前。他们知道,来来往往的人都要受检查,便把树材放了下来。田通把又黑又破的毛巾,不住地在脸上、在脖子里擦着汗,嘴里呼呼地喷着热气。
“抬到门楼上去!这样一棵树有多重?累得那个样子!”矮个子挥着上了刺刀的美国步枪说。
两个人一句话没有说,把扁担又拾上肩,朝圩门里面走去。
“站住!”三角脸突然喝令道。
抬树材的停下脚步,扁担卸下肩来。走在后头的上官朋向前头的田通轻声到那两个士兵听不到的程度说:“注意!花样来啦!”
“你望着前面,让我去盘盘他们!”三角脸对矮个子说。
他快步地走到两个人跟前,向田通问道:“是本地人?”
田通木然地望着他,擦着汗。
“问你话的!”他用刺刀指着田通大声问道。
“老总!他是哑巴!”上官朋用学得蛮象的山东腔笑着说。“哑巴?把衣服解开我看看!”三角脸露出凶相大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