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之前他完全想反了。这座电梯确实能让人与boss会面,但并不是用来把boss送上来,而是用来把人带下去。
至于下去之后——boss肯定不仅仅是叫人去友好聊天的。它要的是“祭品”,是“骨血和心脏”,也就是说,下去的人恐怕会被掏心挖肺,敲髓吸骨,死得很惨。
他又想起了在水里找到的那份文件,当时上面是怎么写的来着?
“如果你是孤身一人,那你死定了。……如果你们是一队人,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想活下去吗?有多想活?为了活下去,能做到哪一步?”
如今看来,这些话竟然蕴含着如此可怕的深意。为什么在阅读者落单的情况下便一定无法存活,是因为没有东西可以做祭品吗?而在一队人的情况下,“为了活下去,能做到哪一步”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想到这些,他不由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浸泡在了远比第四层那里更冰的冰水里。
而之前那个杀人犯也是,既然他能自由来往于全楼上下,当然早就看过了贴在这里的信息。他为什么非要向人寻求合作?他是不是想……把“活祭”带到这里来?
还有,之前顾晋泓曾经说过,这栋楼似乎在故意制造玩家们分流的局面,并且引起玩家之间的矛盾。它……为的,是不是就是这一刻?
——它是不是在希望,到了这时候,产生矛盾的玩家们会为了活下去而把队友作为祭品送下去?
一切细节都指向唯一的论断,没有任何偏差,这非常令人心烦。他越是思考,越觉得没有办法面对队友,干脆离开了电梯门前,站到另一边吹风。
其他玩家们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尤清雨是第一个,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留意到了电梯门上的东西,看过之后居然也并没有多惊讶,只是脸色变得很差。
“……这原来是真的。”她低声喃喃道。
“你早就知道吗?”方时清惊异。
“算是吧,”她苦笑了一下,来到方时清旁边,一起看着后面的人往上爬,“听那个姓刘的工人说过。”
“他也去找你们了?”这个人倒也真称得上神出鬼没,居然把三拨人找了个遍。
“没有,”尤清雨垂下眼帘,“我们对你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直接说了吧,他去找的是赵竣。”
“之前我们不是掉下去了吗,也不知道那个洞怎么回事,居然一直通到一楼。我还以为绝对会摔死了呢,不过还好,曾昕用她的钩索缓冲了一下,我俩最后站起来的时候,竟然还留着一层血皮。曾昕扭到脚,我们只能互相搀扶着找路,手电没电灭了,换电池的时候,恰好发现赵竣和那个建筑工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
“我们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内容。那个人基本把什么都说了,包括那张纸上的字,”她头也不回地反手指了指电梯,“他在和赵竣商量着要合作,要他来找我们,把我们骗过去抓起来带到上面去,塞进电梯里,作为那什么祭品——他大概觉得赵竣很好合作,而我们两个女的很好抓吧。”
方时清的心又向下沉了沉:“赵竣……答应了?”
“不知道,”尤清雨说,“平心而论,就我们听到的内容,他只是模棱两可地吊着对方,也不知道是他害怕那个人,还是在套信息。但我不确定继续那么说下去的话他会不会答应。后来曾昕她就跳出去揍人了,黑暗里她一边哭一边打人,别看已经折了一条腿,杀伤力还是非常强,等我打开手电的时候,只剩赵竣自己晕倒在地上,那个工人不知道哪去了。”
“……”方时清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笑还是该叹气。
原来赵竣是这么晕的?如此看来,他会一直装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昏倒之前的情形非常尴尬。
“我们俩带着昏迷的赵竣找路的时候,对这个问题都闭口不谈,但当时我就在思考了,等真的到了这时候,咱们应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爬上了天台,看到了那张纸。贺相武正在大声嚷嚷着表示质疑,曾昕拉着他劝了几句,劝着劝着却噼里啪啦地掉起了眼泪。
“想了一路也没想到办法,”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觉得肯定有别的解决方法的,肯定有。你看这个场景这么乱,谜题的答案肯定就隐藏在这周围,咱们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到其他出路。”
方时清还没说话,不远处忽地插进了一道声音。
“不可能的。已经没有了。”
顾晋泓背靠着地上的杂物堆,缓缓坐了下去,将半边脸埋进手心。方时清和尤清雨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好像还是这个人头一次露出如此不受控制的情绪。印象里的顾晋泓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态度始终很平静,情绪也没太多大起大落,对自我形象的控制堪称精准。然而现在,他似乎已经崩溃了。
他冲这边笑了笑,笑容里有一股绝望的味道。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副本确实拥有别的解法,但是已经被我们完全错过了,”他说,“那个杀人犯……他就是离开副本的钥匙。他是副本替我们准备好的活生生的‘祭品’;然而他已经死在了前面。
“你们能理解吗?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可能再有了。解谜游戏里向来都是这样的,一旦错过机会,关键道具就不可能再入手了——永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