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凝望着面前这张年轻而平静的面孔,眉间慢慢爬上了一丝疲惫之色。
&ldo;世钧,说出来吧。朕知道你有雄心壮志,朕……也需要你在我身侧……&rdo;
他的口气,到了最后,甚至仿佛带了一丝恳求之意。
霍世钧望着他,唇角慢慢浮出了一丝笑意,分不清是讥嘲,还是苦楚。
&ldo;皇上,从前我不大想别的,也没空让我多想。这几天到了这里……&rdo;他四顾了下,&ldo;我倒是想了许多……&rdo;
&ldo;皇上,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你利用我,正如我也在你的宝座之下借势助我腾达。但是这件事,我能说的,就是我已经杀了他,也不后悔,怎么处置,全由皇上定夺。您若要战,我披挂上阵。您若要杀,我的家人从此托付给皇上,我无怨言。&rdo;
皇帝定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神qg萧瑟。
三天之后,经过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法司反复共审,提出一个又一个的方案,吵得脸红脖子粗,辩论过一次又一次之后,最后提jiāo御前审裁,关于这一起杀人案件的判定,终于尘埃落定。
永定王霍世钧,恃宠生骄、言行乖僻、放诞不经,以致心智失常,酒后误杀哒坦国瀚海王承宗。为示惩毖,削王号、贬庶民、流放崖州,未有皇命,永世不得返朝。承宗脱离使团,无明诏私潜入京,居心叵测,亦有过失。如今身既横死,大元愿重恤补偿,以慰哀qg。
☆、第70章
御书房里,大理寺卿袁东瑞、刑部尚书禹德、都察院都御使张峰与内阁两相齐齐俱在,屏声敛气等着景佑帝的朱批首肯。
景佑帝盯着铺陈在自己面前的这张文书,手如千钧之重,迟迟难以提笔。
&ldo;陛下,卓立王爷一早又催bi。这一判决,乃是三法司最后的定断,老臣与穆相也无二话,请陛下尽快定夺。&rdo;
钟一白见状,恭谨出言提醒。
景佑帝的目光扫过此刻立于自己御案前的一gān臣子。
他若是力压朝堂言论保住了霍世钧,接踵而来的必定就是哒坦与西羌如无底dong般的政治讹诈。如果被拒,极有可能就是新的联合发难或者战事。到时候,就算有霍世钧这样的gān将,他也不敢保证能够速战速决。一旦战事旷日持久,则必定民怨沸腾,国体不稳,到时局面更难收拾。
他固然是天子,但有时候,天子也无法随心所yu。
忽然,执事太监躬身而入,道:&ldo;启禀陛下,永定王妃候在外求见。&rdo;
景佑帝手一顿,这一瞬间,他竟错想成了叶明华,只很快便顿悟过来,道:&ldo;可说是何事?&rdo;
太监道:&ldo;王妃称来禀王爷杀人缘由。&rdo;
御书房里气氛顿变。钟一白脸色微微一沉,穆怀远却暗喜,立刻道:&ldo;皇上,定案须有清楚缘由。此裁书中却语焉不详,恐难服众。王妃既知晓,何不请她叙说一番?&rdo;
景佑帝道:&ldo;叫她进来。&rdo;太监诺声而出。
善水着了那身数月前才随册封金册金印一道而下的大服,随了太监的引导,步入御书房内。
&ldo;柔儿,今日令你蒙受这等耻ru,全是我之过。作为你的丈夫,我只能以此向你谢罪。我做了这事,必不能全身而退,但绝不致死,无论置于何境,我都能处之。但有一点,我不愿把你卷涉进去,所以这事,对谁都不要提。明白我的意思吗?&rdo;
这是霍世钧杀人的那一晚,将她送回王府,自己随后至的宗人府官员离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善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这三天里,当焦惶不安的叶王妃数次向她问讯发生此变的原因之时,她一直缄默不语。直到今天,她从霍云臣口中得知,孟永光传来了消息,三法司最后定案,可能要将他削王流放时,她终于坐不住了。
作为他的妻,和他荣损与共,这一点她完全可以坦然面对,但削为平民流放至孤悬海外边陲蛮荒的偏安之地崖州,这对于霍世钧那样一个有着勃勃野心的人来说,不啻雄鹰折翅猛虎入笼。说出真相,她的名节必定受损,但与霍世钧即将被改道的命运相比,这在她看来,显得微不足道。
善水在各异目光的注视之下,到了御前,恭敬下跪见礼,平身而起后,道:&ldo;陛下,我斗胆求见,是为永定王一案前来释疑。他为何杀人,我最清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