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深吸了一口气,阻止自己再分析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回避了梵伽罗的曾经。
舞台上开始亮起灯光,一座升降台缓缓开启,熟悉的前奏也在演播厅的上空回荡。所有选手都安静下来,露出期待的表情,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却与他们的反应截然不同。他们通过镜头全程目睹了梵伽罗对苏枫溪的摄取和解读,也隐隐窥见了苏歌后的一些真面目。于是此刻,当苏歌后升上舞台,柔柔一笑时,他们并未因此而疯狂,反倒目露审视和怀疑。
三观反复被梵伽罗重塑的他们已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存在妖怪。
苏枫溪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了两步,在斑斓的灯光下垂了眼睑,侧了头颅,似乎在倾听伴奏。但事实上,她正疯狂催动那团生气,进而滋润自己的喉咙。待到开唱,她的歌声就能释放出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将在场的所有人征服。这些怀疑她、研判她,甚至是准备伤害她的人,最终又会成为她的俘虏,其中自然也包括梵伽罗!
一切准备就绪的苏枫溪撩起眼皮瞥向赵文彦,而对方立刻抱住梵伽罗的手臂,往他怀里躲,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令她忍不住勾唇,面露讥讽。
无事的,有我在。梵伽罗却一点不耐都没有,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背,让他不要慌乱。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前奏已进入尾声,而苏枫溪也随之张开红唇,用婉转至极的靡音演唱着:
我站在枝头,
隔着点洒的细雨,
遥遥望着你。
你走过青草地,
翻越高的窗棂,
对她诉说爱意
这首歌名叫《夜莺》,其灵感取自于王尔德的童话故事《夜莺与玫瑰》,讲述的是一位平民青年深爱美貌的贵族少女,而少女却拒绝了他的爱意,只向他索取一枝世间最红的玫瑰。青年看着开满白玫瑰的花园,陷入了绝望,而一只渴望爱情的夜莺却用自己的歌喉和鲜血,为他染红了一朵白玫瑰,并最终死去。
可想而知,以夜莺的身份进行演唱的苏枫溪是何等的哀怜,何等的纯粹,又是何等的热烈,以至于很多人在她的歌声里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也因为这首歌,她成功洗白自己,成了最受粉丝怜爱的歌手。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首歌的魔力,他们会为它落泪,痛哭,辗转反侧,也会因此而爱上它的演唱者。隔着屏幕或播放器尚且如此,若是在现场观看真人的表演,那影响力又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赵文彦连续被这首歌害了两次,现在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宋温暖等人却露出了痴迷的表情。他们无意识地摆动着双手,摇晃着脑袋,微眯着双眼,半张着嘴唇,像仰望神祇一般仰望着舞台上的苏枫溪,恨不能把自己全部的信仰和忠诚都奉献给她!
这次表演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大型集体嗑药事件,又宛如邪教组织举办的朝圣会,但诡异的是,身处其中的这些人却以为自己是正常的,也是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苏枫溪。
梵伽罗的磁场隔绝了这靡靡之音,以致于赵文彦还能保持清醒。但是,从他不断扭曲挣扎的神情可以想见,他也支撑不了多久。许艺洋用短短的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眉头皱得很紧,仿佛极不舒服,但是这首歌的影响力对他而言已经到顶了,不会有更强烈的反应。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多少欲望能被引动。
唯一能以凡人之躯抵御苏枫溪的人竟只有宋睿一个。他冷漠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满带讥嘲的弧度,俨然未曾受到任何影响。当苏枫溪走到台边,挥舞着话筒与大家互动时,他甚至偏过头,捂住鼻,像是在极力忍耐她的臭味。眸光流转的一瞬间,从他眼底蔓出的浓烈恶意骇得苏枫溪差点唱跑调。
他和梵伽罗的冷漠,在众人的疯狂痴迷中竟显得那么刺目,令苏枫溪恨得咬牙切齿。她沉住气,继续唱道:
但她需要的却只是一枝红得滴血的玫瑰,
胜过你畅想的所有幸福结局。
你问我爱为何如此浅薄,
你问我情为何如此脆弱,
于是我将我的心抵在那锋利的刺上,
用我的鲜血为你染红一枝原本纯白的花朵
在人们愈加疯狂痴迷的回应里,她终于重获信心,但与此同时,已找准旋律的梵伽罗却也伴着她的歌声一起往下唱:
我是一只夜莺,
我只为你唱歌。
你要爱,可以去我炽热的眼泪里找,
你要情,可以去我滚烫的心房里刨,
你问我为什么,
我是一只夜莺,
我只为你唱歌
他的歌声不柔美,不深情,不哀怜,更不热烈纯粹,却足够冷清、足够平和、足够具有穿透力和影响力。于是奇迹般的,这原本低不可闻的歌声竟渗入了苏枫溪的歌声,让那些动人心扉的情韵一瞬间化为乌有。
一阵粗粝的摩擦声混合着婴儿的啼哭,从苏枫溪的话筒里传来,虽只一瞬就消失,却让所有听众耸然一惊,继而清醒过来。更诡异的是,自此之后,苏枫溪的歌喉便完全失去了那无与伦比的魔力,变得十分沙哑,刺耳,缭乱。
她根本跟不上节拍,在高音处还唱破了,原本预想中的一鸣惊人的表演,最终却变成了大型翻车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