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想把这两箱子的东西都细看一遍。
程先生预备告辞回去,他在走之后还是没忍住,告诉苗苗:“那张奶奶爷爷两个人的画象,是大家作品,也许可以换一个保存方法。”
苗苗仔细去看,那一行竖排小字旁边果然落着款“子恺画”还印着一方小印,苗苗当然知道他,她没想到爷爷奶奶两个人的小像竟然会是这么一位大家画的,虽然只有小小一张,却也是价值不菲。
这些事情要不要告诉大伯?
程先生告辞回去,苗苗把他送到门边,在门口碰到了顾东阳,他骑车回来,看到程先生,就这算是认识了,冲他点点头,程先生也对他点点头,两个人目光碰一碰又移开。
程先生人刚走出苗苗这一幢的铁门,就听见顾东往在跟卖蛋饼的人家说话,说自己是苗苗的大哥,有什么主意来问他,不要当作苗苗小姑娘没人撑腰就在外面放野火,败坏小姑娘的名声。
放野火这个词程先生听懂了,爷爷在家里还是一口上海话,程先生有些惊讶,他早出晚归,今天看到这家人看苗苗的眼光不大正,原来背后还有这种事。
他皱一皱眉头,在门口站住了,顾东阳的警告竟然生效,里面那一家子,一个个都吱吱唔唔不说话,倒是那个闲在家里的大儿子,对妈妈看中的小姑娘特别不满意,听见人家闯上门,嘴里骂骂咧咧,一句话好话也没有。
顾东阳从小护苗苗,苗苗是小妹妹,小妹妹被人说三道四,被他听见火气直往上冲,那一家儿子冲出来,被顾东阳一把掀在地上。
程先生听见动静不对,赶紧返回去拉架,那一家两个男人都出来了,女人在后面叫骂,只有小姑娘缩在门板后门发抖。
顾东阳一个打两个,竟然不吃亏,他打架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经验,半点也不含糊,伸手就是要害,何况又加了一个程先生出场。
他嘴上劝架,叫他们不要打,有话好好说,拳头出去倒正中人家,顾东阳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拉偏架,咧嘴笑起来,还没开心一下,脸上挨了一拳头。
声音闹得太大,邻居们都出来看,苗苗也探头出来看,她刚刚泡了茶,一伸头就看见顾东阳跟程先生两个在底楼小天井里面打架,蛋饼车也推翻了,连隔壁麻辣烫的大铁桶也倒掉了,“哐哐”两声巨响,她轻叫一声奔下楼,发急叫道:“新东阳,你在干什么!”
顾东阳本来龇着牙,听见苗苗下来笑一声,邻居涌进来有拉架的,蛋饼女人不依不饶,举着手机叫:“报警报警,没有王法了!”
苗苗一个头两个大,一看就是顾东阳上门寻事,一家子这时候应该在补觉,今天放假,家家户户都在,顾东阳这个架,打得一条弄堂都知道了。
她赶紧过去看,眼角有点擦伤,掏出纸巾给他按上,又去看程先生,他倒没事,只手上红了,苗苗跑上去拿医药箱,给顾东阳擦红药水,又打上一块胶布,就听见那个女人在嚎啕,苗苗问他:“你干什么跟人家打架?”
背后那些风言风语,当事人自然没听见,可是话传话,一条弄堂才多大,从东面刮到西面,风力从三级变成五级,顾奶奶生病不在,舌头底下压一压,传的就不大好听了。
顾东阳不愿意告诉苗苗,眼看苗苗还想去跟人家道歉,一把拉住她:“别去,一顿生活一吃,人就老实了。”
苗苗摸不着头脑,几个老邻居却探头出来:“苗苗不要管,你回家去罢。”
警察一来肯定要问,为了什么打架生事,蛋饼女人报了警,他们也报了警,二十九号的程先生先反应过来,请人打了电话。
苗苗怎么肯回家,一个顾东阳就算了,他好像从来没长大,离开幸福里的时候多大,现在回来还多大,可程先生怎么也掺和在里面,苗苗看看他,程先生拿手帕压住手,刚刚只是红,现在才看见有细小伤口,大概是扣子衣服刮出来的。
蛋饼女人不依不饶,一看见警察进门,坐在地下大声嚎啕,刚才是干嚎没有眼泪,现在哭得伤心欲绝,好像死了爹,抱着警察的大腿,民警被她这么一搂一抱,差点当场摔跤。
这趟警察局不去也要去,派出所来了两个人,先问了一下,把当事人和第一目击证人程先生,都一并带了回去。
女人叫得夸张,又是杀人又是要命,反而被民警训一顿,让她安静回去做调解,苗苗一定要跟着,顾东阳叹两声:“你管什么管。”
苗苗怎么能不管,顾奶奶还要医院里,知道孙子打架伤了眼角,血压又得高:“不管怎么样,打架都不好!”
她觉得程先生是受了连累,跟他小声道谦,他看着就斯斯文文的,哪里在会打架,程先生刚才听了百来句那女人怎么骂苗苗,这时候用手帕包住手,对苗苗笑一笑:“打架是不好,这一架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