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地皮震颤,惊心动魄的蹄声映入耳鼓。
众人猝不及防下目瞪口呆,夏侯一贯惊呼道:“是重骑兵,快走!”
队伍再次加速逃亡,我落在队尾殿后,回头往西瞧去,只见恶虎岭上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涌下无数敌军,跑在最前面的是一支足足两千多人的铁骑兵。他们正沿着莽牛河岸如飞奔至,离我们已不到一里光景。
夏侯一贯边跑边指着东南面六里许外起伏的丘陵,叫道:“去那里!”说罢领先掠出,众人连忙跟随。
队伍疾如箭矢般往东南方奔去,人人哀叹时运不济和敌方将领手段的阴险狡诈。本以为闯过山道关口,便逃走有望,岂知给山道尽头的拒马、壕沟和绊马索组成的障碍彻底粉碎了。这回没人晓得下一刻是否还能逃离生天,只知尽量远离敌军的搜捕队才好。
情况非常不容乐观,因为以众人的脚力,短程内足可快过训练有素的战马,但在长途中,却肯定要输给它们。而且最糟糕的是,像这样始终保持极限速度的亡命狂奔,会大幅损耗真气和体能,到精疲力竭的那一刻,只能束手待毙。
若沿途有山河林湖等隐蔽地形,或者风雨雾雪等恶劣天气,大家尚可施展种种迷惑手段摆脱敌人,可惜现在身处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加上天气尚可,距离黑夜还有漫长的一个多时辰,此刻真是一筹莫展,形势对众人不利之极。
眼瞅着距丘陵只剩里许路程了。
众人都倍感振奋,皆因那里的地形,可限制铁骑兵来去如风的移动能力。不过,缀在队尾的我却大感不妙,因为那群衔尾追来的敌骑,居然不紧不慢地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跟在后方五百步处,仿佛催命符般时刻给人造成巨大的威胁,却又偏偏不真正施放。那副情景让我忍不住怀疑,敌骑是否在猫戏老鼠似的故意消耗众人的体力和意志,最后才使出致命一击,或者他们另有倚仗,所以才不着急下手。
猛然间,我心生警兆,随即听到霍冀亨低呼道:“前面丘陵上有敌人!”
众人均大吃一惊,但对“毒眼”的判断毫无怀疑。现在前无去路,众人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向南逃跑,最终给背后的两千铁骑兵追上;二是不管前路伏兵若干,仍照原计划往丘陵去。向南当然不可行,且不说此刻体力即将耗尽无力再跑,伏兵跳出来跟追兵一起东西夹击大家也受不了,所以只能选择向丘陵突破,那是唯一的生路了。
夏侯一贯叹道:“好手段!我突然很想认识这位统兵将领了。”说着带队偏离原来的方向,改往丘陵东北奔去,希望能绕过前方敌人埋伏处,逃往在他们后方丘陵延绵的山野。
冲锋号角响起。五百铁骑兵从丘陵冲下,杀声震天,朝众人袭来。
众人均知躲过一劫,否则若进入伏兵的箭程内,无遮无拦的地形中,数百冲锋弩密集射击下,以夏侯一贯、霍冀亨和巴别塔的超卓身手亦将难免受伤。
眼下双方再次拼起生死时速,敌骑力图在众人逃入丘陵前成功拦截。而众人则务要在敌人拦截前跑进丘陵。
这时,后方的铁骑兵也一改不紧不慢的悠闲模样,玩命狂追上来。
耳畔喊杀四起,隆隆蹄声越来越近,领头的夏侯一贯见无法赶在敌骑前头冲入丘陵,索性把心一横,喝道:“跟我来!”说着毅然改向横冲,往右侧斜插来的五百铁骑拦腰杀去。
“呜!”号角长鸣,敌骑在狂奔中齐刷刷地勒马改向,队形也由长蛇阵转做巨蟹阵。头尾像双钳般从东北和西南向众人包抄过来。那灵活迅速的应变。熟极而流的阵形,尽显这支敌骑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无论骑术还是战力恐怕都不在鬼脸卫之下。接下来定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敌骑化为一只横行霸道的巨蟹,从东南方往众人罩来,而众人则组成一柄孤注一掷的匕首,朝巨蟹的腹部刺去,凿穿了它前面就是丘陵了。
“嗖!嗖!”破空声不绝于耳,以百计的利箭从冲锋弩射出,往双方人员铺天盖地地扫射。
敌骑接连不断地人仰马翻,众人猛提真气腾纵跳跃,虽然避过大部份劲箭,余下的也或多或少制造了一些伤害。夏侯一贯首当其冲。左肩惨中一箭,幸好在弩箭入肉时先后被犀皮大衣、苍狼吞邪铠、冰蚕软甲和护体真气四层阻挡,钨钢破甲箭头入肉不深,而且很快被排出体外,但也血如泉涌,自动封闭周遭穴道后,整条左臂暂时不能动了。
倏忽间,十三人冲入了巨蟹阵里,四周全是如狼似虎的敌骑。刀枪剑戟均劈头盖脸地杀至。
巴别塔见夏侯一贯受伤,陡然加速前冲,代替他变成锋矢阵的前端,丈八乌钝槊带起凛例狂风横扫八方,凡进入攻击范围内的敌骑,定必连人带马砸成肉饼。
敌人不断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背后追来的两千敌骑也已赶至五十步处,若给两方人马合兵一起,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夏侯一贯不顾伤势,和霍冀亨施尽浑身解数,保持着锋矢阵的完整,免去巴别塔的后顾之忧,全力突围逃往丘陵。
在实力悬殊且近身肉搏的战场上,处处都是刀光剑影,眨眼间不知有多少兵器来袭,什么绝招秘技都是白搭,纯凭敏锐地直觉对付敌人攻击才是王道,而且绝不能让敌人靠近,否则一旦被抱住肢体,唯一结局就是被乱刃分尸了。
霍冀亨的凤翅鎏金锤上下翻飞,竭尽所能地对敌人造成致命伤害,同时减轻敌人对自己的伤害,混乱中也搞不清楚身上流的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只杀得如疯如癫。
夏侯一贯的铁脊蛇矛则仿佛变成千百毒蛇,每枪均刺中敌人的咽喉、心脏和小腹等要害部位,再送出破体无形罡气引爆,对手无不支离破碎而亡,形象惨厉无比。
我本待在队尾殿后,但看到夏侯一贯受伤后,出招时已颇为勉强,立时施展鬼魅身法闪到他背侧承担掩护之责。
锋矢阵前端在得到我的斩岩剑增援后实力暴增,进而所向披靡,敌骑一触即溃,再没人能堵住前路。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杀得兴起仰天长啸,闻者莫不肝胆剧裂,坠地毙命。
蓦地后方杀声震天,两千铁骑兵终于追至。
此刻,即使是神勇无敌的巴别塔,坚毅不拔的霍冀亨,以及战天斗地视若等闲的夏侯一贯,亦杀得精疲力竭,心中涌起绝望之感,哪知忽然四周压力一轻,原来竟已杀出敌人重围。
三人精神大振,重新燃起逃生希望,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几个纵跃就没入了百步外的丘陵后方去。
我紧跟在三人身后,却不慌不忙,用冲锋弩把两百步内胆敢追来的敌骑统统扫倒,射光了所有箭匣,才施施然地展开轻功,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直把敌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胆大包天和嚣张霸道之辈,竟敢无视两千铁骑独自断后。
大地覆满了白雪,干燥而坚硬,踩在脚下簌簌作响。树上的叶子已完全落光,枝头垂着一溜溜晶莹剔透的冰凌,在这片荒野后面,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一半冰冻一半流动,发出悦耳的涂综声响。一阵北风吹来,寒鸦猝然脱离树枝,在空中振翅盘旋,倍添凄凉意味。
夏侯一贯、霍冀亨和巴别塔一路跑到溪旁,再没有一丝气力,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只有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卓立一旁,仗剑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