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旁观,发现眼下的格局非常微妙,隔着一张宽阔的会议桌,六人面对面而坐。这一方自左向右分别是我、李德宗、卡尔·麦哲伦;另一方则是青年、老人、唐三彩。我暗暗感谢上苍,没让自己直接面对那名眼睛仿佛能勾魂摄魄似的妖妇,同时替卡尔·麦哲伦兄弟默哀三分钟。不过可惜的是,他一直都保持着悠然自得的态势,似乎根本就不以为苦,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唐三彩春风满面地道:“今日李盟主能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鄙店,实在是令月波楼蓬荜生辉啊,三彩亦感到三生有幸!下面就由贱妾给三位引见一下吧!”说着她伸手虚指身畔老人道:“这位是天马集团高唐区总管独孤背水。”接着又虚指少年道:“那位是天马集团总部特使独孤飞鹰。”随即她又自我介绍道:“贱妾是天马集团高唐区副总管唐三彩,也是这座月波楼的大掌柜。”
说完转而望向我方三人,卡尔·麦哲伦已知机地接茬根据李德宗、李一洲、李一峰的顺序分别把我们半真半假的身份推销了出去,并堂而皇之地冠以天堂集团总裁,副总裁等头衔,着实把对方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其中最惊诧的莫过于唐三彩,她平时总是自负消息灵通,此刻却压根没听过李一洲和李一峰的名字,偏偏两人一个雍容华贵、温文尔雅,另一个气势磅礴、锋芒毕露,怎么看都不像是随便找来充数的阿猫阿狗,最后只好慨叹天堂集团的实力深不可测,并且下定决心今后要加强对其的监控力度了。
与会者相互介绍完毕后,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里,六人谁都没吱声,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对方,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出对方的性格缺陷,以备在稍后进行的谈判中巧妙利用起来达到目的。结果当然是天马集团碰了一鼻子灰,谁也没能从对方三人身上找到半分破绽。天堂集团的这三位正副总裁,一个个好像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汹涌的浩瀚大海,凭他们的那点微末道行想要试探出深浅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独孤背水见状,为避免继续献丑,赶紧打破沉默迅速进入正题道:“李盟主,您看过那份协议草稿后,不知对其内容有何意见呢?”
李德宗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淡淡道:“没意见。”
“嗯?”天马集团的三位谈判代表齐齐一惊,独孤背水难以掩饰内心狂喜,声音轻颤道:“您的意思是准备全盘接受我方提出的协议内容吗?”
李德宗哑然失笑道:“呵呵,不不不,结果恰恰相反!我指的没意见是说,如果按照贵方提出的条件,协议将永远都不可能达成,所以大家也就根本不必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此时哪管城府深沉如独孤背水也忍不住勃然变色,怒喝道:“李盟主,你这是在耍弄老夫吗?”
李德宗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我看遭到耍弄的人是区区在下,而不是独孤总管吧?”
独孤背水脸色铁青地质问道:“此话怎讲?”
李德宗夷然不惧地从袖筒里掏出卷纸,“啪!”地一声扔到桌面上,冷笑道:“嘿嘿,这就是你所谓的那份协议。当初刚刚接到的时候,我还以满腔热忱去研究它的可行性,结果却发现贵方缺乏最起码的诚意,不不不,那简直就是开国际玩笑,拿我李德宗当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独孤背水刚要解释,一旁独孤飞鹰已抢先一步接下话茬,极端不满地道:“难道以天马集团近半个高唐区的资产,置换一批濒临淘汰的老式战舰都不行吗?你以为那些烂木头都是黄金啊?”
李德宗听罢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轻蔑地道:“原来声名鼎盛的天马集团也不过如此,一洲一峰我们走,别搭理逢人乱吠的恶犬,那是自贬我们的身份哩!”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清芳阁。
独孤飞鹰何曾遭受过如此奚落,顿时怒不可遏,“锵!”地一声拔出佩剑,准备飞身刺向李德宗。岂料眼前蓦然一花,既而浑身如遭雷击般剧震,手中百炼精钢制成的宝剑亦寸寸皆裂,化作千百碎片跌落尘埃。
这一幕短兵相接兔起鹊落,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我负手卓立在李德宗身前,冷酷无情地盯着独孤飞鹰,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继续催逼得对方腾腾腾连退十余步,最后咕咚一声坐倒在墙根底下。他的脸容苍白得看不见半点血色,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极度震惊,怎都不敢相信眼前这名相貌平凡的汉子,武功居然臻达超凡入圣的境界。
独孤背水和唐三彩见状虽然有心襄助,但是怕引起我的误会立下杀手,只能转而求助似的望向李德宗,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显然这位名叫独孤飞鹰的青年,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这从他闯了大祸却得不到半点责备而是充满担忧的眼神可以看出。
李德宗不为己甚地摆摆手道:“一洲,算了吧,他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我闷哼一声,收回喷薄欲出的黑暗真气,沉声道:“小子,今天让你捡回一条小命,若来日继续不看清楚敌我实力便妄动刀兵的话,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啦!”
独孤飞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模样。赫然我刚才那番金玉良言被他当成了耳旁风,不过他没听进去也好,我刚才说完后还后悔不已为啥要劝诫敌人呢!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今天想要继续谈判下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独孤背水留下来给独孤飞鹰治疗伤势,唐三彩则一直把我们三人送出正门外上了马车才回去,刚刚在路上她一边走一边道歉,并且施尽女性优势,软磨硬泡逼李德宗答应明日上午继续商谈此事,地点约在了彩虹街南端的涵碧馆。
与此同时,月波楼清芳阁内,独孤飞鹰长吁了一口浊气,神完气足地站起身来。
这一刻,他脸上没有半点受伤后的虚弱神态,也没有一丝怨毒之色,原来不可一世的目光也被无底深潭般的深沉冷静所替代。本来这种气质应该属于一名历尽沧桑、洞悉世情的老人,此时偏偏却在他脸上尽露无疑,使人产生一种诡异绝伦的感觉。
他转身对在旁垂手肃立的独孤背水道:“四弟,你觉得那个李一洲武功如何?”
独孤背水沉思片刻,苦笑道:“我不知道!看年纪他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是那股气势却赛过我所见过的任何一名超一流高手而直迫大宗师级境界,恐怕就算二哥亲自出手获胜的希望也非常渺茫啊!莫非他就是号称高唐第一剑客的杨铁伪装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