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出逃,他隶属的十人队全体成员都将被凌迟处死;如果出逃的是一个十人队,那么他们隶属的百人队全体成员都将被凌迟处死;依此可类推至百人队、千人队、万人队叛逃时的处罚情况。所以没人敢随便出逃,因为那意味着你不但要躲过官方追捕,更要避开同伴的监视,基本上成功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就依靠着这种残酷无比的刑律,整座乾罗岛的奴隶制度一代代固若金汤地延续下来,甚至从未出现过任何一次大规模的奴隶暴动。即使有少量逃跑的奴隶,最终也都会被邻郡抓捕遣送回来,或者就地处死、或者改换门庭继续服奴役。
当南智丘率领三百余名残兵败将,驱赶着五、六十辆装满粮食的牛车驶入西营盘的时候,把守营门的麻衣武士们明显地愣了一下,心中暗暗嘀咕道:“真奇怪,怎么今天第一千人队来换防的人数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啊?啊,居然还血迹斑斑地带着伤,难道说又开战了吗?”
当然这番话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万万不敢诉之于口,因为赶牛车的麻衣武士们一个个眼珠子布满血丝,神态疲惫中带着悲愤,一副随时都会拔出刀子找人拼命的架势,那是谁也不想招惹的主儿。
蜿蜒如蛇的车队缓缓穿过营门后,渐渐分成四组驶向四郡的粮仓所在地。
押送粮草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南智丘无精打采地布置了一下岗哨和巡逻队后,就孤身一人走向西营盘千户大帐,准备去和第二千人队千户高桐生做例行的防务交接。
路上,他看见一支奴隶兵百人队正扛着钝斧,在两名麻衣武士监督下,走向营外的树林中去伐木,以供给军械部制造箭杆的材料。
他们身上穿着单薄的布衣,手腕和脚踝戴着沉重的镣铐,均是一副面黄肌瘦满脸菜色的模样,神态也是无精打采之极。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额头正中皆烙印着一枚丑陋狰狞的“奴”字纹章,象征着这些人是高唐社会地位最卑贱的奴隶一族。
这样的百人队在西营盘多达两百余支,日常负责制造武器、搬运货物、修葺城防、种植和收割粮食、战时充当炮灰等等一系列最繁重和最危险的工作。而且他们的待遇也是最差劲的,跟普通奴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糟糕百倍。因为普通奴隶起码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奴隶兵却要时刻徘徊于生死边缘,却连一顿饱饭都享受不到。
“啪!”一声清脆的皮鞭声,吸引了南智丘的注意力。
原来那支百人队里有一名奴隶忽然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带队的麻衣武士在呼喝未果后,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没头没脑地抽了几鞭子,可仍然毫无效果。
此时他不禁恼羞成怒道:“他娘的,你这个贱种快爬起来,不然老子剁了你喂狗!”言罢锵地一声拔出了腰刀,准备直接干掉那名胆敢忤逆管带命令的奴隶兵。
眼看着同伴就要血溅三尺,那群奴隶兵们却一个个无动于衷,只是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深沉的悲哀和麻木不仁的表情。的确他们已经习惯了承受悲惨的命运,脑海里唯有的一点点反抗意识,也早被残酷的生活经历消磨殆尽了。
“住手!”南智丘赶紧制止了那名麻衣武士。他倒不是出于怜悯,而仅仅是为贯彻石板井的命令和战事的需要,毕竟在此等风声鹤唳的关口,进一步激化正规军和奴隶军的矛盾实属不智。
那名麻衣武士闻言一愣,遂见是第一千人队的南智千户大人亲口制止,不由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在收刀入鞘后,跑过来躬身施礼道:“卑职奴隶大营第133百人队队长费利,拜见千户大人!”
南智丘脸容阴沉地瞅着他,半晌方道:“你难道看不出他是饿晕了吗?”
费利不知长官是哪根筋不对了,今天居然管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不过察言观色乃伺候上级的第一本领,能够当上百人队队长的他更是个中高手。听出长官语气是非常认真的,当下不管事出何因费利都一口承认道:“卑职失察,请大人责罚!”
南智丘叹了一口气,淡淡道:“算了吧!你现在给我马上通知号兵,让所有外出的百人队立刻回营准备作战。哦,另外告诉伙头军管事的一声待会儿开饭,伙食要加量加菜,如果搞得奴隶兵们没力气打仗,我会亲自砍掉他的狗头。明白了吗?”
费利恭声道:“是,卑职明白!”说着双手接过南智丘递过来的令牌转身离去。
第十七卷 蚕食 第三章 抉择
处理完这档子事儿,南智丘也不管刚才那名奴隶的死活,径自迈步走向不远处的千户大帐。
“呜!”一股料峭的寒风猎猎地吹拂着他的衣袂,恍惚间充盈着一种易水潇潇的悲壮行色,可惜他一点都未察觉到。
“咿呀!”南智丘挑开帐门步入,恰见一名彪形大汉起身迎来。
这人长的高大魁梧,敦敦实实的好像半截铁塔,穿着一副青铜铠甲,护心宝镜擦得光可鉴人,行走间龙骧虎步,那张四方大脸满嘴胡髭,洋溢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正是第二千人队千户高桐生。
千户大帐内陈设非常简单,除一套办公桌椅外,只有一张行军床、被褥、衣柜而已。南智丘被让至床榻落座,高桐生则拎过一把椅子坐到他面前,看架势似有满肚子疑问要请教这位同僚。
南智丘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高桐生见一贯勇猛过人的他如此颓唐,不由沉声问道:“情况真有传说中那么糟糕吗?”
此言一出,南智丘忽然仰天躺倒在床上,长嘘了一口气道:“桐生,我不是要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局势绝对要比你听到的更糟糕百倍!知道吗?我的第一千人队和敌人交锋前后不足一刻钟,却牺牲近五成兄弟,另有百余人至少还得休养大半年才能恢复战力。”
高桐生浓眉一扬,骇然道:“敌人一共出动了多少人?”
南智丘呢喃道:“潜入城内者十余人,埋伏城外接应者三十余人,估计那仅是敌人的一支侦察小队。”
“什么?”高桐生霍然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道:“一千对五十,伤亡居然如此惨重?这……这怎么可能呢?”
南智丘唉声叹气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眼前。敌人拥有的武器和盔甲都远远超过我们的现有装备。天亮后,我曾亲自检查过敌人埋伏过的位置,那里距离城头至少有二千五百步。另外根据昨晚弓箭手们的发射密度推算,足够笼罩城门正下方十丈区域长达一盏茶之久,我想当时就算是一只老鼠窜过,也会立刻被射成马蜂窝的。可我并未在现场发现任何一丝血迹,那证明敌人的盔甲坚固度足以抵御我们的强弓劲射了。他们居然能够秋毫无损,即使中箭了也不过是摔个跟头,爬起来继续跑路。你说我们这场战争应该怎么打?”
高桐生被问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那石板大人的意思是——”
南智丘露出一抹讥嘲的笑意,淡淡道:“当然是老办法,拿奴隶兵们当炮灰,再伺机歼敌。毕竟我们拥有整整十余万的有生力量不是吗?”
高桐生满脸忧形于色道:“问题是连麻衣武士都抵挡不住的敌人,奴隶兵能够做掉他们吗?要知道麻衣武士的制式装备至少是硬皮盔甲和折铁刀,而奴隶兵们却只有单薄的棉甲和青铜刀啊,那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嘛!他们到底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