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和尚脸上掠过一丝讶异,遂恭恭敬敬道:“原来是贵宾驾到,请随小僧前往‘雨浥殿’。”
帕赫萨波澜不惊道:“那就有劳大师带路了。”
胖和尚连道:“不敢!不敢!荣幸之至。”
我和德布灵面面相觑,满腹疑窦地跟在帕赫萨身后,走向座落在后山的一座孤零零殿宇。
这一刻,我对这位讳莫如深、架子出奇大的美女亦充满了好奇。
“是她?世界还真是小啊!”当我迈步走入雨浥殿的刹那,看到了一尊熟悉无比的优雅身影。这一刻,我头皮发麻,心中宁愿从未踏入过这座倒霉的禅院。
苏小桥飘飘欲仙地翩然坐于蒲团,一对洞彻世情的秀眸正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我。
她的目光平平淡淡地掠过我的脸容,却并没做任何滞留,但是我知道凭借她禅宗圣女的精神修为,我的黑暗能量根本无法瞒过他。
一瞬间,我从天堂坠入地狱,更不知道即将等待我的是什么悲惨结局。
帕赫萨和德布灵带着我绕了半圈,鱼贯坐上三个空蒲团。
蒲团是呈圆弧型排列的,数量约有三十余个,每座蒲团都端坐着一名男子,莫不是气宇轩昂、雄姿挺拔。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张鹅黄色原木茶几,几上放着一壶一杯,清幽茶香袅袅升入鼻端,给人一种特别温馨的家居感觉。
我强力压制着忐忑不安心情,硬着头皮坐下,却怎都欠缺愉快心情品茶聊天。
苏小桥并未因三人加入而稍假辞色,她正和一位瘦高硬朗的男子谈得正欢。
苏小桥悠悠道:“夜兄对时势有何高见呢?”
夜青槐从容不迫道:“青槐以为当今大陆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归根结底是一个利字。若利益分配得当,世间又何来那许多纷纷扰扰。若人人生活富足,人人安居乐业,你不比我多一个金币,我不比你多一块砖头,自然一切争斗消逝无形喽。”
苏小桥饶有兴致地瞅瞅他,只是默然不语,却听斜刺里一个激昂嗓音道:“此言差矣,谢某抱持截然相反意见。我认为大陆久违和平,非是利益不够平均,而是恰恰由于太平均导致。试想若风云恺撒两大帝国非是势均力敌,那么战争天平必定倾斜一方,只要一方得胜统一大陆,请问谁能与其抗衡?即使有不自量力者,也必被消灭殆尽,于是和平自然持久了。”
我暗暗偷瞧了一眼发话的人,见他雄躯凛凛、双眸如鹰,正是一名典型好勇斗狠之辈。难怪发言如此激进,不过说的话却深获我心。
夜青槐悻悻地不及反驳,又有一个嘶哑憔悴的声音反驳道:“谢老弟说话似有几分道理,可是详细追究起来,又觉欠妥。试问哪朝哪代强盛过龙皇朝,可是最终它仍未能给大陆带来任何和平。三千年浮华背后,掩藏着多少生灵涂炭,多少无家可归。谁能保证下一个大陆帝国一定可以给天下百姓带来安宁呢?”
人群安静下来,苏小桥幽幽道:“梅先生忧国忧民,实在让小女子敬佩,却不知您有何使大陆和平昌盛的良策呢?”
梅先生长长叹息道:“梅某早就脱离红尘俗事,再不想讨论虚妄和平。若一日不能回归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的远古生活,这纷争片刻也不会停滞的。”言罢悄无声息,竟再不肯说话了。
“咳!”角落里蓦然传来一声轻咳,一个熟悉的声音侃侃而谈道:“回归是万万不可能的,那是一种悲观消极态度,逃避现实而已。试问在座愿意住华厦豪屋,还是草庐茅室呢?樵夫喜欢锋利铁斧,还是愚钝石斧?我承认进步带来了更加剧烈的竞争与压力,但人们同样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众人目光齐齐聚焦他身上,我愕然发现那人竟是德布灵,他脸上散发神采奕奕,充斥着一股无往不利的信心。
德布灵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唯有勇敢面对现实困难,想办法加以解决。我认为统一势在必行,不论谁统一谁,都将促进整座大陆的经济文化交流,提高百姓生活质量,让社会稳定、繁荣、昌盛。战争或许会带来短暂痛楚,却可长治久安,避免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
苏小桥浅笑道:“这位兄台是支持武力统一的喽?”
德布灵受宠若惊道:“在下德布灵·卡瓦,确是支持武力统一深蓝的。”
夜青槐哂道:“德兄说得不费吹灰之力,可统一大陆岂是一件容易之事?它欠缺天时地利人和,任何条件都必不可得。当年龙皇朝能结束黑暗战国时代,时值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所有声音一致要求和平统一。人心之齐,纵观历史也无出其右,故能一举收拾山河,覆灭国家千百。可现如今风云、恺撒两大帝国除边境干戈不断外,还与四夷六族纠缠不清。根本没有和平契机出现,届时谁也不服谁,打来打去苦的只是百姓,还不如每个国家每个民族正视公平两字真意……”
场内一片默然,夜青槐的解决方法虽然消极,但分析时势却头头是道、一丝不差,辩得别人哑口无言。只是我想来想去,却又觉得他说的特别牵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我正琢磨着夜青槐的话,陡然间感觉一缕明亮清澈的目光落到脸上,赫然来自我又爱又怕的苏小桥。
她悠然自得道:“小桥看兄台眉宇挑动数次,想必另有高论,不知可否说来给大家听听呢?”
我心中暗暗苦笑,道:“该死,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不过想归想,我若不答立刻成为全场焦点,届时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