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那天——我作弊了!”
雨村差点吧烟吞到肚子里去,大眼一瞪:“你说什么?”
“考试,我作弊了!”
雨村灭了烟,道:“那你是铁定了要学美术了?”
惜春点头。
雨村沉思片刻,手一挥,“作弊还是不能原谅的,当然了,诚实还是值得表扬的。算了,好好学。回去写份千字检查。去吧。”
惜春转身出来。
翌日,特长生们便根据分配表到了自己所在的画室音乐室,和历史上任何一次民族大融合一样与其他班级的学生们碰撞融合,形成新的特色班级。宝玉、黛玉 、惜春、李小万仍在一起。
第一节课是人是专业老师,专业老师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头微微抬着,眼睛向下睨,进了画室,撒了几眼,咳,道:“我就是叫做吴大才的 。”
底下人偷偷笑,且不说他这开场白有多熟悉,甚至有抄袭藤野先生的嫌疑,宝玉和惜春耳语:“大菜虽然俗却也是图个吉利,倒霉就倒在他这姓上了!姓什么不好偏姓吴!”惜春笑,黛玉道:“看着先生口气比脚气还大,到要看看他本事如何。”张小泱道:“看这样子,半瓶醋,晃荡荡,强不到哪儿去。”李小万道:“我看着也玄。”大才老师只顾仰着脸,下面人交头接耳全没看见,只听见嘁嘁喳喳一片,头低也不低,干巴巴道:“谁在说话?小心我给你点颜色看看!”真不愧是画画的。下面人爱惜自己的衣服,全不再开口,大才老师满意,背着手在画室里踱来踱去,慢慢道:“画画是很简单的事儿,只要认真刻苦下功夫,就能学好!但是画画又是很难的事,画画难,画好画更难!不过,只要你们好好学,我就好好教,保证能把你们的一只脚送到大学门口去!当然了,另外一只脚就看你们文化课老师了。——反正我实事求是地说,我美术功底是没有问题的,在皇城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导师是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黄大师!我的作品多次获得国内大奖,其中一幅《晚归》更是获得了亚洲级大奖……”
学生们在下面赞叹声一片。大才听到赞叹声,得意洋洋,且不管真伪,受用着再说。
第二节课做范画,大才坐在中央,还是一周,然后道:“画画其实很简单……”然后挥毫,一挥而就,画得一幅水彩静物,自己端详半天,口里还念念有词,然后忽然道:“你看这画看着多雅。”大家道:是啊是啊,很雅,很雅。
大才很懂得从基础抓起的道理,画了那幅水彩后,就收笔,摆了两桌石膏静物,道:“自己画吧,有不懂得找我。这叫临摹。“说罢,甩袖而去,潇洒自在。
众生面面相觑,是在不知道这该死的画怎么画怎么下手,宝玉问张小泱和惜春,惜春面露难色,张小泱一撸袖子,道:不就一张破画嘛!有什么难的!看我来画!结果形打得不错,在再深入就力不从心了,宝玉道:“这是石膏?发糕吧?”众人大笑,张小泱大怒,说我以前画的都是国画,这么理性的玩意儿,我画不了!黛玉道:“泱泱大国,学生考学却是考人家外国的东西。”宝玉说:“就是就是,你看英语也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英语呢?”黛玉道:“这话不对,学英语就不一样了……学生家家的,莫谈国事。”张小泱笑道:“那就那么严重了?还国事……”黛玉怒道:“我就说国事了,你怎么着?!”张小泱本来气不顺,一听,怒了,“我就怎么着!”黛玉提高嗓门:“你怎么着啊!怎么着啊!我看你怎么怎么着!”张小泱刚要说,黛玉忽然道:“你买车子欠宝玉的银子还没还呢!”百余拦之不及,只怨林妹妹的嘴没长自己脸上。张小泱被揭短儿,自然不忿,狠狠道:“今天就把钱还你——宝贝哥哥!还你!还你!”黛玉欲抹泪,大家以看情势不妙,忙拉开两人,琢磨画画去了。
宝钗见宝玉黛玉等进了特长班,自己是姐姐,少不得过来慰问一番,讲了一些诸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宝钗说,黛玉宝玉惜春三人唯有点头不语,虽说姐姐是好意,可到底不是滋味,谁让自己不好好学习呢,混到这里来。
接下来就是这样的生活了,上午文化课,下午特长课,课程进行的有条有理有条不紊有声有色——有美术和音乐嘛。然而对宝玉来说,现在的日子仍是无聊,“沙漠般的无聊”。惜春倒是天天盼着画画,进步的飞快。
秋天依旧没有秋天的样子,天不高气也不爽,惜春在一棵大树下仰头看了半天仍是没看到一只大雁——难道今年大雁们都不用过冬?不往南飞了?惜春看了半天,心中无雁,天上也无雁。
大才从来都不还以自己是饱学之士——这一点从未质疑过。他也不否认自己性格中有偏执狂妄的一面,可他都将这归为自己是一个天才并且奇才的伟大艺术家,所以他总可以昂着头,字正腔圆地说:“我是一个艺术家,我对艺术有我独特的观点和追求,一束没有错误,每个人的艺术也没有错误,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也不允许有违背我观点的观点存在——你们才吃了几年饭?“所以当惜春把一堆青苹果苹果画成红绿相间的时候,大才为艺术生气了,把惜春的画变成地板后说:”你不色盲吧?“
惜春秉着佛性,忍,笑着:我心里有火,大得很,我要败火。
大才没弄明白什么意思,且放下不追究,冷笑:“胡言乱语……别糟蹋艺术了!我想自己有必要请你出去想想这个问题,等什么时候能把红苹果画红青苹果画青了再进来。出去吧。”
惜春从画室出来,头也不回。她有的是耐心秋意虽淡,可误不了参禅。也不用担心回去了没苹果可画,烂掉了,因为那静物全是蜡的。
正盼大雁,忽然黛玉、宝玉也出来了,“你们怎么也——”
“他说我没悟性,让我出来想想,还说我不色盲,故意画成那样着实可恶!”宝玉道。
“你画成什么样了?”惜春好奇。
“我把苹果画的有大有小,小的像枣子,大的像西瓜,他说,你还敲着桌子说,你看看我这组景静物上有这么大的差别吗?有没有!有没有!那样子跟想吃人似的。”
惜春笑,然后问黛玉:你呢、怎么回事?
黛玉很不屑,嘴撇道:“我看这人确实不怎么样!一点水平也没有,还皇城大学出来的呢!还著名画家的高徒呢!真是越学越呆板!没劲透了!”说着撕扯这手中的汗巾纸,估计把纸当大才泄愤了。
宝玉又道:“刚才我们出来时,看到他正看张小泱画呢,看吧,等会他一定出来!”话音刚落,张小泱骂骂咧咧从画室里出来了,一脸的愤慨。宝玉说你别生气啊!不值得不值得!张小泱张牙舞爪,怒道:“谁规定水粉不能画国画?我就用水分画国画!谁规定老师可以随便折断学生的笔?!我的小白云啊我的中山水!
黛玉道:“王爷别只在这喊哪!到里面去到里面去!”
张小泱猛回头:“你以为我不敢啊!去就去!”说着真要去。宝玉急忙拉住,“还是这脾气!——不值得不值得——“说着一面向黛玉使眼色。惜春也过来劝,“王爷别气,佛曰:‘冲动就是魔,冲动就是魔!’”张小泱回过头来说对不起我是基督徒,宝玉忙说《圣经》还说了呢!冲动就是撒旦!张小泱才不去,仍愤慨不已。
张小泱的过激行为引起一人注意,你道是谁?正式在书院里巡视的院长。这院长乃是当今国学泰斗大学问家朱夫子的侄子,自幼在叔父教导熟读经史,博览群书,今年六十有余,是京城有名大儒。
他对这种在书院大吵大闹的行为很是不满,从楼后转出来,两男两女赫然入目,威严地咳一声,道:“大吼大叫,成何体统!哪个班的?为什么不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