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骞关看得明白,此番城门会战,他不光是要带兵平定难民动乱,更重要的是要将滞留在城外的汴州粮食追回来,如今云清澜孤身在此,她多拖一刻,霍丞川带着那些难民和粮食就会多跑远几分。
“郡主,得罪了。”赵骞关说罢拱手抱拳,紧接着银枪前指,就命二三营的将士向着云清澜扑压而来。
军令如山,眼下不论二三营的将士再如何不愿,都不得不向云清澜发起进攻了。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周倦高喝一声,昨日他于众目睽睽下戳穿了云清澜身份,虽借此保住云青风的名节,可云清澜女扮男装潜伏军营多日,此事一经传出,云清澜在朝廷内外就又成了大奸大恶的欺君叛国之徒。
周倦本就内疚,眼看着云清澜孤身一人来抵千军万马就更觉不忍,他拍马冲在最前,心中想着若是能由他擒住小姐,小姐兴许还能少受几分罪。
云清澜眼看着乌泱泱的二营骑兵将士向着她快马冲将而来,她身形不动,只待他们行程过半,才忽然脚尖一勾,从脚下土地中勾出一截铁索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云清澜的动作,马踏飞尘的一片嘈杂中就不断有铁链哗啦声响起,紧接着,这些前冲的二营将士脚下,就忽然横空而起数道绊马索。
绊马索一起,二营骑兵瞬间大乱,正此时云清澜也翻身上马,趁着二营大乱的间隙提剑向着牛长生所带的三营疾驰而去。
牛长生的三营本落在周倦所带的二营后,眼下二营前冲之势停滞,三营反倒冲在了最前,眼看着云清澜快马而来,牛长生大喝一声,招呼着身边最近的几个魁梧兵士就一道迎了上去。
“无耻小人!就让俺再来跟你过上几招!”
牛长生性子素来粗野耿直,凡事大多也不过脑子,如今云清澜先是带兵叛出武朝,后又被人揭穿身份,此事在牛长生眼中,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居心叵测,蛇蝎小人。
云清澜策马而来势力迅猛,无涯剑被其横握手中,剑未出鞘,云清澜就只借着这前冲之势向着身侧横扫而过,当即将围逼上来的三营将士击得后退几步。
这些都是她拼死从衡芜山中救出来的将士,云清澜心中不忍,亦不愿伤了这些曾同她一道并肩作战的人,是以云清澜出手时总留有余地,可到了牛长生这边,他却径直旋起两把板斧,照着那迎面而来的烈马前蹄怒砍而去。
嘶——
前蹄被斩,随着一声凄厉的马鸣,云清澜当即亦被甩落马下。
云清澜颇为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待稳住身形站起身来时,身边早已合围上来了数十名三营将士。
“吃我一斧!”
看着滚落在地的云清澜,牛长生大喝一声,冲着云清澜劈头便砍。
斧风猎猎,云清澜当即眸色一凝,她举起无涯剑挡住劈头而下的斧锋,紧接着剑鞘微斜,兵戈相接间火光四起,就将牛长生那千钧之力卸到了别的方向,而自己则扭身朝另一个方向躲闪而出。
一击落空,牛长生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云清澜刚想借着这空隙卸了牛长生的板斧,可不防身侧又有一将士举着阔刀向云清澜背后袭来,觉察到身后异样,云清澜只得暂且放过牛长生,转身提剑去接。
乒乒乓乓,紧密如擂鼓的交战声在云清澜所在的地方响起,这三营收的,都是些力能扛鼎的将士,往常总听说他们在战场上能以一敌三,到如今真的对上,云清澜才知道他们有多棘手。
他们没什么技巧,就凭着一身蛮力强击,每每蓄力而来都震得云清澜腕上发麻,云清澜不愿下死手,就只不停找机会用手中的无涯剑鞘去点这些人身上各处的大穴,大穴被点他们行动受阻,自也无法再战。
可如此一来心中有了顾虑,应战时就更是束手束脚。
人潮渐将云清澜层层包裹,在府中足不出户地练了二十年,云清澜的剑技早就是炉火纯青,其身法灵活,三营这些粗莽的大汉压根擒不住她,可奈何人多势众,不停歇地与其车轮战下来,云清澜也终于体力不支。
“郡主如今这又是何必,三营粗莽,小心伤了郡主,郡主还是束手就擒!”眼见此间缠斗不休,赵骞关重整二营后就快马而来,看着苦苦支撑的云清澜道。
“赵将军,武朝已是穷途末路,陛下昏庸不理政事,吕党这些年更是一手遮天,如今积弊成疾,即便是有了汴州这批粮食,也根本解决不了此次灾荒!”
云清澜手下动作不停,灼灼白日下只见得剑影翻飞:“这半年来民不聊生,就连军中将士的抚恤都屡屡被克扣拖延,先前赵将军也曾在花满楼中质问过萧墙刘志一行,不是看不见其间龌龊,又为何偏要如此维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护国之将,自是要与朝廷共存亡。眼下我朝尚有余力,也还不到那山穷水尽的时候,且退一步说,不论时势如何,我等既活一刻,便守一刻,至于身后之事,便与末将无关了。”
看见看不见又如何,既在此间,那便是身不由己。
尚有余力,那拼斗起来,死的不仍旧是无辜的将士和百姓?难道就非得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云清澜听罢不再说话,只手下愈加凌厉。
只要将难民和粮食远送出城,京都人去楼空,又无粮为继,届时稷元来了自然是不攻自破,也少得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