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文科不念,要学时髦,去念什么电机工程,念得叫苦连天。放了暑假,
报告单来了,倒有两门功课不及格,不能升班,这孩子又要面子,不肯转系
转学。这么一来,不念书了,愿意跟我结婚了。哈哈,真是个傻孩子。我倒
要谢谢那两位给她不及格的先生。我不会再教书了,你假如教书,对女学生
的分数批得紧一点,这可以促成无数好事,造福无量。”鸿渐笑说,怪不得
他要接老太太进去。辛楣又把相片看一看,放进皮夹,看手表,嚷道:“不
得了,过了时候,孙小姐要生气了!”手忙脚乱算了账,一壁说:“快走!要
不要我送你回去,当面点交?”他们进饭馆,薄暮未昏,还是试探性的夜色,
出来的时候,早已妥妥帖帖地是夜了。可是这是亚热带好天气的夏夜,夜得
坦白浅显,没有深沉不可测的城府,就仿佛让导演莎士比亚 《仲夏夜之梦》
的人有一个背景的榜样。辛楣看看天道:“好天气!不知道重庆今天晚上有
没有空袭,母亲要吓得不敢去了。我回去开无线电,听听消息。”鸿渐吃得
很饱,不会讲广东话,怕跟洋车夫纠缠,一个人慢慢地踱回旅馆。辛楣这一
席谈,引起他许多思绪。一个人应该得意,得意的人谈话都有精彩,譬如辛
楣。自己这一年来,牢骚满腹,一触即发;因为一向不爱听人家发牢骚,料
想人家也未必爱听自己的牢骚,留心管制,像狗戴了嘴罩,谈话都不痛快。
照辛楣讲,这战事只会扩大拖长,又新添了家累,假使柔嘉的病真给辛楣猜
着了——鸿渐愧怕得遍身微汗,念头想到别处——辛楣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这一望而知的,但是好像并非热烈的爱,否则,他讲她的语气,不会那样幽
默。他对她也许不过像自己对柔嘉,可见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
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是不是都因为男女年龄的距离相去太远?但是去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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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芙呢?可能就为了唐晓芙,情感都消耗完了,不会再摆布自己了。那种
情感,追想起来也可怕,把人扰乱得做事吃饭睡觉都没有心思,一刻都不饶
人,简直就是神经病,真要不得!不过,生这种病有它的快乐,有时宁可再
生一次病。鸿渐叹口气,想一年来,心境老了许多,要心灵壮健的人才会生
这种病,譬如大胖子才会脑充血和中风,贫血营养不足的瘦子是不配的。假
如再大十几岁,到了回光返照的年龄,也许又会爱得如傻如狂了,老头子恋
爱听说像老房子着了火,烧起来没有救的。像现在平平淡淡,情感在心上不
成为负担,这也是顶好的,至少是顶舒服的。快快行了结婚手续完事。辛楣
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