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炎音色更沉,道:
“陇右军经历祁郸,本是强弩之末,可现在他们竟以为军师已死,欲为军师报仇,那么必然士气高涨,哀兵难克。今日,峒关怕是有些难取了。”
葛萨沉吟后,不由谏言道:
“她就在后头,不如让他们一见,可见我军招降之心,或许真的能动摇他们顽固守城之心呢?”
叱炎眉心蹙得更紧了。他犹豫了再三,终是下了决心,向葛萨令道:
“将她带上来。”
辰霜被带向阵前的时候,她故意一瘸一拐,走得极慢。直到擒着她手臂的葛萨都努了努嘴,小声催促道:
“腿还没好呢?下次还敢跑吗?两军万人等着你走呢……”
辰霜没好气看着搀扶着她走的胡人少年,褐色的卷发在日头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她心中已想好了脱身的说辞,似是可以预见到一刻后葛萨的表情。
该是惊讶,还是狂喜,还是愤怒呢。
可她却不敢抬头去看那个高坐马上,玄袍猎猎的男人,亦不敢妄加猜测他的表情。
未几,她已行至行伍最前头。
毫无意外地,她听到城楼上的人怒喉道:
“这根本不是我军军师!你们杀了我们军师,竟还找人替代故意欺瞒我们!”
葛萨一愣,气得不由自主将她带到更前头,已离玄军军阵隔了数丈距离,高声回道: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不是她又是谁?”
辰霜心跳愈来愈烈,她沉定地数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已在射程内了。
她驻足,微微扬起头,让大风吹起她额间的碎发,露出一双明澈澄净的眼,眸光耀人,坚定不移。她朝城楼的方向,重重点了点头。
她深知,那里必是站着一个会助她一臂之力的人。
此间默契,她不必书信,甚至亦不必言语。
辰霜随即偏过头,朝葛萨道了一句:
“帛罗,她有了……”
下一瞬,葛萨重怔,瞳孔渐次张大开去,擒在她臂上的那双手一松。他还未反应过来,更不觉她挣脱了他的桎梏,早已离他有一步远,只是惊道:
“你说什么……”他话音未落,一道迅疾如风的箭矢已从不知何时飞驶而来。
眨眼间,那支飞矢擦破辰霜的颈侧后,直直刺中了葛萨的肩头,吞没了他刚开口想说想问的话语。
葛萨中箭,向后趔趄几步,满面的不可置信。
辰霜瞅准了时机。就是此刻!
她迈开步子向峒关紧闭的城门跑去。
她的腿脚早已痊愈,她的身心自由如风。
今日随军出征,她竟未被叱炎套上枷锁。也所幸来提她的是葛萨,而她,手中正好有他的软肋。
这是她能握在手心的唯一一个契机。
紧接着,她身后有密密麻麻的流矢如骤雨般落下,她知晓这是城楼上陇右军为她射下的掩护箭阵,为她隔绝开追上来的玄军。她有些心疼,只愿他们不要将箭矢浪费在她身上,还需留着守城之际再用,越多越好。
她一刻也不敢回头,奋力向前冲刺。
高阔的城门开了极细的口子,辰霜翩跹的身影闪入之时,她翻飞的素白衣袂边,忽有一道疾风闪过。
一支强劲的黑羽箭破空而来,竟穿越仅半人宽的门缝,恰好刺入她脚下的土地。
她不必回望,也知是何人射的箭。
以他的射术,此箭是故意射偏了。
并非绝杀,而是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