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考完了试,总算是能是松懈一阵了。出教室的时候,几个要好的女孩子相约着一起去吃冰淇淋。才走出校门,就看到一个材挺拔的身影,一身亘古不变的制服,倚在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前。同学撞了撞她的肩膀,“看,帅叔叔。”
江岚一看,心里偷笑,哥哥已经要到了被同学叫叔叔的年纪呢。才二十九岁,但对于她们来说,大约就是叔叔。江绍澄也看到了她,摁灭了烟,朝几人走过去。女孩子里低低一阵骚动,“走过来了!会要谁的电话?”
江岚依旧笑,避开他的目光,假装低头把耳边的头发挂到耳后。
“岚岚,放学了?”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江岚不好意地对同学道:“我哥。”
年轻的女孩子正是活泼的时候,也跟着叫哥哥,让他带她们去吃冰淇淋。不苟言笑的大哥哥也不会妨碍女孩子们的聚会,他在车里坐着等,女孩子们扎在一堆叽叽喳喳。
有一半的话题都是他。江岚有一种古怪的矛盾,像是特别珍爱的某支不知名的乐队,又想分享给其他人,让所有人知道它的好;又想捂着、藏着,独自欣赏,怕人家也喜欢,会毁了她的这份珍重。
四个女孩子,有两个住校,一个住在家里,江岚住公寓。送完了所有人,只剩下他们俩。江绍澄没说话,能闻到空气里冰淇淋的香甜。还有另外一种味道,很熟悉的,若有若无地飘在鼻端。
“明天我接你去机场。”他终于开口。
“不用,我自己坐飞机。机票已经买好了。”她头一回赌气。刚才一个同学要了他的电话,他没拒绝。
“拿给我看。”
她没办法拿给他,索性不说话,低头捏着手指。若是瓷器,怕是要捏成粉。下车时一言不发,连礼貌都不肯给他,匆匆上了楼。
她跑得飞快,知道他向来都要等她开灯后到露台和他说再见才会走。跑快一点,可以多看几秒钟,肆无忌惮地那样看,不是妹妹看哥哥。
没开灯,躲在窗帘后往下偷偷张望。他还在那里,靠在车门边,偏头点燃了一支烟。她看了一会儿,心底那口气总是不顺。索性离开窗口,蜷腿抱膝,坐在沙发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发呆。她变得快要不像她了,哥哥会讨厌她的吧。不听话的妹妹,越大越留不住。
江绍澄抽了半支烟,三楼那个窗口的灯还没亮,更没有人趴到露台的栏杆上跟他说晚安。他仰着头,烟也不抽了。心骤然一跳,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可能。人比脑子行动的还要快,大踏步地上楼,电梯都来不及坐。到了门口,猛地拍门,“岚岚、岚岚,你在不在?”
岚岚整个人都浸泡在水底,她喜欢这样憋气。缺氧的时候,可以让脑子不那么乱,清醒一点。
门是锁上的。他推不开,再等不及,猛地踢开门。客厅里居然已经有一盏灯了,那么刚才他为什么没看见?没工夫想,只是慌乱地叫“岚岚、岚岚!”
屋子不大,很快找到了浴室。他推开门的瞬间,她正从浴缸里站起身。两个人都呆了一瞬,她惊呼了一声,抱住胸又蹲进水里。
他反应过来,手足无措,慌得退出去差点撞倒茶几。“对不起,我看灯一直没亮,怕你出事,我不知道,对不起……”
江岚蹲在水里,水都像沸腾了一样,脸烫得要滴血。没事、没事,哥哥小时也给我洗过澡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他痛恨自己这样冒失,暴躁地在客厅地来回走了两趟。习惯性地去摸烟,想起这是她的住处,她不喜欢香烟味,忍住了。也许应该解释完了就离开,时间能冲淡这些窘迫,但才走一步就看到踢烂的门框,他走了,她怎么办?
江岚很快就出来了,双颊粉得像扑多了胭脂。她不敢看他,就去看门框。她试着关门,门能关上,但锁头全坏了,木头也裂了
“晚上去酒店睡一晚上吧。”他声音有点飘。
“我不要去。”她还在认真研究怎么把门上锁。
他忽然发觉她近来总是说很多的“不”字,是到了叛逆的年纪?
江岚转过身,脸上有些害怕的神情,“最近那个酒店连环杀手不是还没抓到吗?”
他想起来这个案子,专门针对单身住酒店的女性客人,弄得人心惶惶。她应该怕的。他也不好把她带回江家。太晚,忽然过去动静太大,解释就要解释半天。更何况,四叔他们今天已经坐飞机先过去了,只有他母亲在。
江岚仿佛放弃了,把门掩上,“对不起啊,哥……我没事,忘了开灯,直接去洗澡了。”客厅的灯昏暗,但一样看得清她脸上未擦干的水珠,像清晨玫瑰上的晨露。馥郁,娇艳,诱人。他挪开视线。
不该她说对不起,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略过不提,反而是种解决尴尬的方法。
“哥,你回去吧,我用椅子顶着门就好。”
椅子顶着门?一个门锁什么都挡不住,何况是个椅子?他又忧心,她一个单身女孩子住在这里太不安全。他四下看了看,走到沙发边,推了沙发过去顶在了门口,“我留下来陪你一晚上。明天叫人来修门换锁。”
江岚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谢谢哥。”
他嗯了一下,假意看不见自己那点心思。
江岚做模做样地坐回写字台前。但已经考完了,没有书可以看,也看不进去什么。但不看书,还有什么能定住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