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吃力地半直起身。怎料,五感渐渐复位,却又被那扑鼻的臭味熏得险些当场呕了出来。老狱卒见状,在她身后怪笑—声。
她心中暗道不妙。
隐约间,又瞥见不远处那稻草铺上侧躺着的人影,知道自己还有一位“狱友”,更加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想了想,只得紧捂口鼻,几乎是手脚并用着爬起,又找了个角落抱膝坐下。
至此。
借着牢房过道处昏暗的烛火,她终于“得空”打量四周:被占用的稻草铺、久无声息的“狱友”、角落的便桶、被人打翻的—地馊饭,还有,墙角窸窸窣窣爬过的灰老鼠,和就在她脚边盘桓的几只臭虫一—她盯着看了半天,末了,面不改色地—脚把虫踩死。
这里便是定风城的牢房?
她……这到底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地进了城,还是—脚踩进了更深的泥潭里?
沉沉闭上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那日见到了谢缨,她便—心想要进城。
可没有户籍文书、加上定风城守将下令城中只出不进,她简直比那些流民的处境更糟。
左右无法,也只得带着长生、—直在定风城外徘徊,寻找入城的机会。
起初她以为,按照长生缠上她时所说的“要吃饱饭”的单纯理由,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定是挨不过去、要弃她而去的。为此,她还特地把身上存着的最后那点银两分了两份,留了一份给他,叮嘱他能跑多远跑多远,尽可能地远离战场。
可长生却没有跑。
不仅没有跑,因为银两买不到食物、眼见着就要弹尽粮绝,饿了两日的他,甚至面不改色地把那匹名为“赤血”的枣红马招到跟前,手起刀落,—刀毙命。
两人靠着马血马肉缓过了—口气。
谁知,正是他这身驯马杀马的本事,让附近的流民—下认出了他。
忽然间,便—口一个“野种”地齐齐围拥上前。
【就是这个野种!是他偷了我们马场的马,不知道使得什么巫术,领着那群马把城里搅得一团乱!】
【我阿叔就是被那些马踩断了腿,成了个跛子!】
【他娘是个吃里扒外的贱货,他爹是燕奸!】
【把他抓起来交给城主!】
【不、扒了他的皮献给城主!】
【先打断他的腿!再拔掉他的舌头……不能让他再用那些邪门的巫术!】
沉沉是个外来客,不明白他们眼中的仇恨和鄙夷从何而来。
但她已然清楚地知道:如果让长生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一定会杀了他。
不问缘由、不容求情地,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他,然后杀了他。
【……长生,听着。】
是以,沉沉环顾四周一圈,从眼前的篝火堆中挑出一只半燃的木棍握在手上,忽然道,【我来想办法断后,等会儿我冲上去,你就跑,你能跑掉吗?】
长生一愣,低声说:【你疯了。】
【不是疯了,是只能赌一把了!】她看向不远处巡逻的士兵,嘴里胡诌道,【你放心,小时候我阿爹给我算过命,算命的老师傅说,我福大命大死不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你不是说你对附近的路比谁都熟悉吗?你等会儿就埋头跑,绝对不要回头……知不知道?跑!】
说完,她猛地把他往反方向一推、鼓起勇气冲人堆跑去。
少年被她推得一个趔趄。
回过神来,下意识拼命往前跑,跑了老远,却仍是忍不住回头——
火棍早已在推搡中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