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晟勋的眼神晦暗不明,坐在轮椅上,佣人撑着的黑色大伞将他整个人罩住,漆黑的夜色中,就算是有通明的路灯却依旧无法将他的表情照的明亮。有瞬间,除却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声响……
“身上都淋湿了,柏林。”沈晟勋突然开了口,声音穿透雨雾,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凌厉感,反倒是沈柏林无所谓的拍了拍衣服上的雨水,模样潇洒,面庞带着年轻人的活力。
“这点雨算什么,倒是以宁姐淋得全身都湿透了,人我给你送回来了,我先回去了!”沈柏林将头盔重新戴上,虽然觉得今晚的大哥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这几年他都是这样的。
沈柏林走后,叶以宁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男人,沾染着冰冷的眼眉落在自己身上,眸底漆黑如墨,叫人看不出沈晟勋到底在想些什么,雨势渐小,她身上单薄的衬衫被风吹的半干,潮乎乎的与皮肤摩擦着。
“还站在那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进来。”出乎叶以宁意料之外的,沈晟勋并不像往日的暴怒,低沉声音再度响起时,就连站在他旁边替他撑伞的佣人都感觉新奇。
扔下那句话,沈晟勋转动轮椅朝着别墅内推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鞋跟踩在积水的坑洼溅起涟漪,很快叶以宁的手落在了他轮椅的把手上,默不作声的朝前推着他,沈晟勋没说话也没有阻止,胡子拉碴的俊美脸庞肃冷。
回到别墅内后,叶以宁率先上了楼去洗澡,厨房因着没料到今晚她会来,所以只准备了一个人的饭菜,趁着她上楼洗澡的功夫,又重新开火准备起了饭菜,不过跟刚才沈晟勋独自一人用餐时相比,菜色丰富了许多,姜汤也一并熬上。
浴室里,叶以宁简单的冲了冲,随着她的动作,藕断般雪白的手臂上,却有着森白的疤痕,看起来时间有些长了,并不是上次受伤留下的痕迹,而这道伤疤隐藏的秘密,叶以宁谁都没有告知。
简单的冲洗后,她从浴室里走出来,佣人将烘干过的衣服搁在外面,让叶以宁一出来就能看到,将干燥的衣服套在身上,叶以宁绷紧的肩膀终是渐渐放松了下来。宿醉令她今天一整天状态都不对,再加上早上与父亲的那次不算愉快的见面,她只觉得骨子里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无力感,紧接着傍晚大雨时车子又抛锚,如果不是遇到柏林的话恐怕她回到家要多狼狈就要有多狼狈。
下楼的时候,佣人们都已经避开,餐厅里只有沈晟勋一个人坐在那,见她下来,面容上掠过一道波痕,叶以宁只觉得似有一股寒意在朝自己涌来,可至少在表面上来看,沈晟勋同往日没什么区别。
姜汤还散着热气,的味道一经划过喉管瞬间传遍五脏六腑,叶以宁为了不感冒老老实实的喝下,白净的小脸上很快便浮现两朵红云,就连鼻尖都冒了汗。相较于叶以宁刚刚进到别墅里来时的面色苍白,现在看起来健康多了。
沈晟勋却是动也不动面前的饭菜,只是沉默的倚靠着轮椅椅背,用着那双幽深的眼瞳注视着叶以宁,这些年,她变了很多,原本最讨厌姜丝之类的东西,现在竟然也能面色不改的一口喝下,甚至表情当中露不出丝毫嫌恶。
“我的车抛锚在半路,柏林恰好经过说要送我回家,没想到会把我送来这里。”将空了的碗放在桌子上,叶以宁淡淡的开口,也算是为自己出现在这里做出个合理的解释。
沈晟勋没回应,无尽的沉默让气氛陡然间变得诡异起来,叶以宁的头发半干的披散在身后,刚刚洗过澡整个人如同被雨水浇打干净的辛夷花般,看在沈晟勋的眼底,她是那么漂亮和健康,同他的颓废与森冷形成鲜明对比。
叶以宁见他没说话,也不在开口,只是将盘子里的饭菜夹进他的碗里,置于米饭上,饭菜是刚做出来不久的,还冒着热气,浓郁的饭菜香令整个餐厅里有种居家的感觉,而这样的感觉恰好是叶以宁所留恋的。
砰的一声,沈晟勋却抬手将面前的饭碗挥落在地,只听到清脆的声响过后,饭菜与骨瓷碗的碎片散落一地,此时叶以宁手里的筷子还维持着夹菜的动作,他的突然发难令场面瞬间陷入尴尬中。
“叶以宁,你刚才是在勾引我弟弟吗?”他冰冷而又尖锐的声音令叶以宁原本喝过姜汤后发热的浑身如坠冰窖,她似乎不敢相信会从沈晟勋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啪嗒一声,手里的筷子落在桌面上,筷头分别朝向东西不同两个方位。
“也对,跟我这个废物相比,柏林又年轻又健康,重要的是……如果做-爱的时候也不用你劳费心力的来回变换姿势,只为了配合我……”沈晟勋寡薄的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空荡荡的餐厅内没有一个佣人,可他的声音却好似带回音似的响彻叶以宁耳畔,近乎于羞辱的话令她霍然起身,沈晟勋却依旧满不在乎的冷笑着。
“沈晟勋,你真够无耻的!”许久后,这句话从叶以宁紧抿的唇缝里一点点的透出来,她食欲全无,就连刚才喝进去的姜汤都在胃里来回的搅动翻腾着,吱呦一声身后的木椅随着她的动作向后拉伸,叶以宁看也不再看沈晟勋的向着餐厅门口走去。
“叶以宁,你给我站住……”很明显沈晟勋的怒火在翻腾着,压抑许久的躁动与不安在此时彻底的爆发出来,伤人的话语一旦开口说出就如同是潘多拉被打开的魔盒般,难以再阖上。
叶以宁却只是紧抿着樱唇,在经过客厅的时候径直拿起随身的皮包头也不回的向着别墅门口走去,外面的雨势在不经意间再度大了起来,可她不管不顾只为了能够早一点离开这里。
沈晟勋快速的转动着轮椅,跟在叶以宁的身后,单手想要扯过她的手腕,继续无休无止的伤害,却不曾想到盛怒当中的叶以宁力气也不小,再加上轮椅的不便利,只听到哐当的一声巨响,沈晟勋连人带轮椅侧倒在了地板上。
轮椅的轮子还在转动着,发出机械似的声响,沈晟勋沉默不语的倒在地上,面容令人看不清楚,叶以宁的脚步倏然停下转过身来向着他跑去,刚才的愤怒已经被惊恐所替代,佣人们不知从哪里皆是冒了出来,可沈晟勋随之而来的怒吼声却响彻别墅。
“滚滚滚……都给我滚……都滚远一点!”原本想要上前的佣人因着这暴怒的声音彻底怯步,唯有叶以宁就像是没听到似的来到他身旁,伸出手将他倚靠在沙发处的身体一把抱住。
“滚……我说滚你听不懂么?”愤怒的沈晟勋挫败的将叶以宁推开,力道之大让人倒吸口凉气,可叶以宁却只是沉默的抿紧着唇将歪倒的轮椅扶起,再度来到沈晟勋的身旁。
“如果你想要继续在这里胡闹下去,随便你!”叶以宁也动了怒,吃力的将他单臂跨在自己脖颈处,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将他撑起,沈晟勋眯起眼来,怒意更炽,薄唇微张似乎是想要怒骂她,却在腿部传来隐隐痛楚时脸色微变。
沈晟勋的表情有些狰狞,阵阵熟悉的疼痛令他脸色有些煞白,干裂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叶以宁见他这样,赶忙让身旁的佣人过来搭把手将他架上了轮椅,也顾不得之前两个人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争吵。
“那天你回来后药是不是忘在我家也没拿?”叶以宁边将他推上楼边问着,眼神里透着紧张,转过头去将自家的钥匙递给管家,跟对方说了自家的地址,让管家去将沈晟勋的药拿回来。
沈晟勋一直没说话,跟刚才暴怒的剑拔弩张相比,此时闭阖着眼睛的他甚至还带着脆弱,因着疼痛额头上的冷汗很快便蒙了一层,在灯光的照耀下莹亮莹亮的,面色煞白看起来极为难受,却又坚持不吭一声。
回到房间,沈晟勋在她的搀扶下瘫倒在床上,全身的肌肉绷的很紧,叶以宁表情着急的坐在床边看着他,细细的手指与他带着薄茧的掌心贴靠着,不知道是不是隐忍着疼的关系,他的掌心里很快也冒出了手汗,冰凉冰凉的。
看着这个样子的沈晟勋,叶以宁有瞬间忘记了刚才他到底有多么的可恶,只是紧张的凝视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当年严重时,t市的疫情几乎一夜之间就进入了高发期,医院病床缺口越来越多,有些被确诊的病人只能够滞留在门诊部,为了避免扩大感染,新建一所临时传染病医院,已经成为别无选择的选择。
而临时传染病医院建成后,全国医疗系统精英奔赴抗击的第一线,那个时候的沈晟勋也是其中一员,他自动请缨,高度的工作负荷与长时间待在病房,防护效果降低,疲劳又导致抵抗力下降,从而令他真正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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