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光道:“我要是能见到我早见到了,她已经十几天没回府了,不晓得在外面被什么东西绊住了,秦相公,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她这样作践自己吧?现在能把她叫回来的就只有你了,你帮帮忙吧,只是撒个谎而已,又不会怎样,回头我帮你给她解释解释就行了。”
熟料秦相公听到这话,却似是生了气,道:“她在外面如何,与我何干?她与你们如何,又与我何干?我……我难道是她……”
他说到这里,气血上涌,忽而低头干呕了起来,小厮忙熟练地拿过痰盂,拍着秦相公的背,他将好不容易喝进去的两口粥又都呕了出来。
小厮生了气,对孟流光道:“我家主子病成这样,你们还要来对付他?他不争不抢,多年来不曾踏出这院子一步,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三天嘲讽两天骂的,今儿又来作闹一通,难道非得逼死我家主子,你们这些人才能甘心吗?”
孟流光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过他见秦相公那样子确实不妥,便烦躁道:“算了算了,算我今天来错了,对不住了,我这就走。”说罢便转身走了。
出了院子,刚好遇上气喘吁吁才跑来的水月,水月皱眉问:“小相公进去了?见着秦相公了?”
孟流光道:“见着了,本想求他办点事,不过看他不太愿意,就算了。”
水月追问:“当真没事?”
孟流光道:“能有什么事?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真是奇了,你们这些人都拿他当菩萨供着,他一个大老爷们有那么金贵吗?”
第12章第十二章
水月叹道:“主子不知,秦相公是入府时间最久的小相公,二小姐待他不同别人,十分忌讳,除了那些跟前伺候的,旁人甚至都没有亲眼见过秦相公的真容。小的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孟流光皱着眉回头看了院门一眼,喃喃道:“可是,为什么呢?”
当天夜里,孟流光正睡得香,忽然被水月叫醒,他有点起床气,嘟囔道:“干嘛?”
却见水月面色凝重,道:“小相公,二小姐连夜回府了。”
孟流光当即清醒了,问:“她回来了?为什么?难道……”
水月道:“说是府里传出消息,秦相公又犯病了。”
孟流光道:“还真犯病了?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水月忧心忡忡道:“小相公,今日你去见了秦相公一面,晚上他便发病了,二小姐要是追究下来,咱们怕是难逃干系啊!”
孟流光道:“怎么的?他生病还能赖到我身上啊?莫名其妙吧。走,既然二小姐回来了,咱们也去看看她去。”
水月忙道:“眼下秦相公病着,二小姐心情一定不好,咱们还是不要去触霉头比较妥当。”
孟流光不听劝:“嗐,他犯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刚好我白天去见过他一次,现在就当是去探病也未尝不可呀?何况,他这病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可能要用西医治,刚好我姥姥退休前是三甲医院的护士长,我妈以前也是医学生,我基础西医也是懂一点的,我去给他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出病症根结在哪儿呢。走吧走吧。”
水月见状,只好婉言劝道:“那小相公去了,态度一定要放好,千万不要触怒二小姐。”
孟流光道:“那是当然。”
等主仆一同去到秦相公院门前时,却见里面不像上次一般急慌慌人进人出,反倒安静得可怕。
孟流光问:“这次他不会真是装的吧?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水月道:“既然没事,咱们还是走吧?”
“不行。”孟流光道,“二小姐在里面呢,我得去见见她,不然我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水月一个没拉住,孟流光便闯了进去。
他进到院内,见秦相公的房门开着一条缝,他从缝中往内一看,只见丫鬟小厮跪了一地,秦相公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微弱地呼吸着,一个男大夫正在给他把脉,而吴二坐在他床边,脸色比锅底灰还要阴沉。
孟流光自小被家长教育要保护好眼睛,因此到了高三仍未近视,此刻一眼便看见了秦相公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红紫色的勒痕,醒目而刺眼。他伸出的那只给大夫把脉的纤细手腕上竟有一道又一道利器割出的伤痕,有的看上去已经很久了,有的血痂还没蜕掉。
孟流光心中一震,他想起了上次那一盆盆的血水,想起全府上下对秦相公之病的避讳……他知道秦相公得的是什么病了。四百四十病,心病最难医。
大夫诊完脉,说了几句没意义的话,便退到一边去了。小厮将早熬好的药端上,吴二接过,亲尝了尝温度,然后轻声唤秦相公起来喝药,秦相公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吴二僵在那里,良久,孟流光赫然见到她冷艳的脸上滑下一滴泪,悄无声息地砸进地里,也砸进了孟流光心里。
他从来没见过吴二哭,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吴二也会伤心哭泣。
吴二抬手擦了擦泪珠,柔声劝道:“九哥哥,就当是为了我,你喝点儿药吧?”
秦相公听到吴二声音中的哽咽,有些触动,却仍紧闭着双眼,只道:“二妹妹,你若真心为我好,就让我得个解脱,好吗?”
吴二颓然地放下药碗,双肘撑膝,呆了一会儿,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不断抖动的双肩泄露了主人的脆弱。孟流光眼中的她,向来是杀伐果断、游刃有余的,可她却在秦相公跟前哭得那般无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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