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当然是你家。&ot;他笑着说:&ot;我请许老师帮忙,从老家运过来的,当初买这个房子,就是看中这个阁楼,我想你会喜欢的吧。&ot;
我失声尖叫:&ot;你告诉她我在北京?你答应过我什么?&ot;
&ot;别激动,醒醒。&ot;他走近我,&ot;要相信,我什么都没有透露,我怎么可能忘掉对你的承诺?&ot;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撞在一块被晒的滚烫的石头上,倏忽烫得失去知觉,想哭哭不出,只觉得忽然生出一个又一个虚弱的水疱,让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ot;你讨厌!&ot;我冲着他一面大吼一面往楼下冲,&ot;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讨厌,很讨厌!&ot;
&ot;醒醒。&ot;他拦住我,&ot;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把它们都弄走,我以为你会想家,所以才这样。&ot;
我跌坐在地板上,捂住脸哭泣。
我承认我失态,我也必须承认,我不能看到那个沙漏,它让我崩溃。
&ot;你在这里休息休息。&ot;他说,&ot;醒醒,我还是希望你勇敢地面对过去,因为有过去的人,总比没过去好。&ot;说完,他退后一步,转身下楼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走到chuáng边,重新握着那个常在我梦里出现却被我qiáng迫着忘掉的沙漏。曾经有多少个夜晚,我用它抵住我发烧的胃,不许自己下楼去吃东西。曾经有多少次,我希望能再把它握到手里,重温过去的一切。可是当它真正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无力承担这份重逢带给我的猝不及防的悲伤
冷静些些后,我还是有些后悔跟他发火,他刚忍受完儿子的冷淡,又要承受我这个养女的不知好歹。谁给过他体谅呢?从买房,到装修,再到把那些家具一一运来,不知道他完成这一切,花了多少时间?或许在我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或许在我告诉他我决定报考中央美院的那时候,甚至更早以前,他已经在偷偷筹备着,筹备着在这里给我一个一模一样的家,就像宫崎峻的漫画里那个会自己飞翔的城堡一样?他知道我想家吗?他知道我想念我的小阁楼吗?他知道我所有说不出口的秘密吗?他怎么连我无数次梦中的沙漏都知道?哦,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我的仇人,他这么宠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拿起我水晶般的沙漏对着最后一缕从天窗下泻下的阳光,不知道在那里呆坐了多久,直到我听到相机的咯嚓声。
我本能地用沙漏挡住了自己的脸,没想到他还在拍。
莫醒醒(4)
我更没想到,拍照的人竟是江爱笛生,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ot;别动!&ot;他走上前,把我的拿着沙漏的手再次举高,并飞快地退到门边,&ot;对,就这样,让我替你拍几张。&ot;
言语间,已经听他咯嚓咯嚓又按下了无数次快门。
我把沙漏放在地上,从地板上跳起来,要去抢他的相机。
&ot;别抢!&ot;他的语气和他父亲一样地霸道,&ot;让我给你看,你再决定删不删!&ot;
他端着他的相机,送到我眼前。的确,阁楼天窗里倾泻而出的huáng昏日光在他的镜头下美得不可思议,我手里的沙漏更是变成了仿佛钻石般剔透光明,而我脸的轮廓也在这种奇异光线下变得格外的清晰分明,好像都不再是我。
摄影真是个奇怪的玩艺!
&ot;挺好。&ot;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说,&ot;我爸的眼光一向不错,你是他亲女儿吗?还是某个女人带来的继女?&ot;
看来他对他父亲的状况一无所知。但他这种口无遮拦的说话还是伤害了我,于是我反唇相讥说:&ot;那你是他亲儿子吗?还是某个女人带给他的养子呢?&ot;
&ot;哈哈。&ot;他笑,&ot;牙尖嘴利的,这点倒是跟他像。&ot;
我不想再理他,把沙漏捡起来,放到我随身带的小包,站起身来下了楼,他很快也跟着我一起下来,不过他也没理我,只是捣鼓他的相机。捣鼓完了,他就自顾自泡了一杯茶,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像模像样的喝起来。其实我也渴了,但他似乎没打算关心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我。是他没在国外学会怎么做一个绅士,还是所谓的摄影师都是这么拽?我对他的印象坏上加坏,所以更加坐立不安。江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我四下张望,江爱笛生说:&ot;你是找老爹么,他去楼下超市买点小葱,他要露一手,烧鱼给我们吃。&ot;
&ot;我要回学校了。&ot;我抓起我的包,冷冷地说:&ot;麻烦你告诉他,我晚上有课,先走了。&ot;
&ot;那他会失望的。&ot;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的门给我看说:&ot;你看看他做足了准备,儿女同堂,我想他等这一天一定等了很久了。&ot;
有这么恶毒的儿子吗?
&ot;你闭嘴!&ot;我大声喝断他。
&ot;我知道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可是我也没想过要被谁喜欢。&ot;江爱笛生坐回沙发,悠闲地品了一口茶说,&ot;我早听说过我老爹有个私生女,他把你如此张扬地带到我面前,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老了,需要安全感,需要他的一切都被承认。我回国的时间也不长,也不想那么残忍,就依了他吧。不过我把话先说好,我这人演技一般,请你多担待,要让老人家欣慰,恐怕还是得靠你们女孩子家,你说对不对?&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