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外戚大将军大司马贺鞅把持朝政,权倾朝野,将冲龄践祚的小皇帝轩辕曜流放云中,阴差阳错下皇帝流落乡野,就在众人以为凶多吉少时,天子竟托身于寻常举子之中,以连中三元之光耀归返帝京,又驱逐权相、匡正朝局,传为千古佳话。
因将皇帝算作进士到底不敬,又因杏园宴上实为第四名的钱循被钦点为探花使,故而时人常戏称钱循“如探花”“小探花”。
钱循在案边坐下,仰头先饮尽三杯酒,“虽有苦衷,但让诸位久等,罪过在我。我自罚三杯,诸位随意。”
见他爽快,众人也不再追究,赵之灿蹙眉,“我今日差人去你府上,听闻你辰时抵京,按理说去衙门点个卯就可回,为何到此刻才脱身?是出了什么事么?”
钱循神秘一笑,“不是坏事,相反,却是桩盛事,过几日诸位便知。”
“对着我们竟还卖关子,”马不疑明眸一转,“我心里倒是有个猜测。”
不愧是恩爱夫妻,赵之灿只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戎容修大狝,杀气顺行秋……未来一阵子,蹈之怕是要操劳了。”
钱循举杯,“尽是宦途琐事,今日还是搁下不提,不醉不休!”
几人推杯换盏,饮到酣畅时候,忽而马不疑停箸蹙眉,“你们可听闻什么声响?”
赵之灿酒量还不如其妻,此刻早已半醉,憨笑道:“此地人来人往,多的是靡靡之音,有何奇怪?”
马不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喝多了,“可我方才在听人唱一首多年前的曲子,觉得有些古怪罢了。”
长安人尚新,不论华服珠玉,都喜最新款式,至于听曲,更是数月一换,别说是五年前的曲子,就是半年前的曲子都会无人问津。
钱循凝神细听,只觉那曲子陌生得很,此时就听一旁陈如希道:“蹈之彼时仍在余杭,怕是不知,这曲子当时出名得很……”
赵之灿似乎也回过神来,“这似乎是个落第举子的诗作,被乐坊改编成了曲子。似乎叫做隐逸歌?”
“不是,”陈如希乘着醉意道,“这首叫做白雪词!”
钱循更茫然了,却发觉周遭诸人神色均是一变,随即陈如希赶紧扯开话题,“不说这些晦气的,咱们再敬钱少尹一杯!”
微醺中,钱循仿佛又听闻悠远飘渺的歌声从天际飘来,“蒙蒙接白云,皎皎混清月。长歌古人句,山明望松雪……”
第二日四更,钱循方更衣完毕,用着醒酒汤缓解宿醉头风,就听外头有人打马来报,“少尹大人,沈大人有请!”
钱循听声音是京兆尹沈临的亲随,赶紧迎出去,后者不待寒暄,压低声音道,“昨晚追欢楼出了命案,沈大人请你立即过去。”
追欢楼?!这不就是昨夜他应酬之地?
纵然是十百千的酒,钱循也已经尽数醒了,立时纵马往衙门去,果见沈临负手站在堂内,阴沉着脸。
“下官来迟,请大人恕罪。”钱循刚弯下腰就被沈临托起。
沈临从前做过大理寺卿,颇通刑案之事,如今他双眉紧蹙,仿佛遇到了棘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