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姚戈一秒都不想和她多待,他后退两步,拎起陈思颐给他买的衣服,准备单方面结束对话,路过客厅垃圾桶的时候,里面躺着一束花,昨晚他送给许子航,许子航又送给杨亦雯的那束。
“姚戈。”杨亦雯叫住越过她快要进房间的姚戈。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向来能在劣势中扭转局面,不管是当初离婚的财产分割还是争夺抚养权,或是职场上的明争暗斗,她从来都没有退缩过。
杨亦雯拿纸巾擦干净桌上滴下的水珠,恢复了她的慢条斯理:“许子航的爸妈明天要约吃饭是吗?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兴趣听一听他们儿子在奈城的生活?”
姚戈猛地转过身,就听杨亦雯继续说:“我记得他爸爸是大学教授,他妈是税务局的吧?不知道他们的同事和学生有没有兴趣知道这些事?”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卑劣吗?”姚戈咬紧自己的后槽牙,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杨亦雯重新打开托福考试确认单,点击打印。打印机无声又快速地吐出一张纸,杨亦雯侧过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叹了口气,问道:“四天后的考试,去还是不去?”
什么卑劣不卑劣的,她无暇顾及。
姚戈又变成了那个逃不出五指山的猴子,他自以为撒泡尿就能恶心到对方,没想到全都溅到自己身上。
姚戈回到房间里,手里还握着他刚刚从垃圾桶里一支一支捡起来的花。桌上留着写着许子航名字的头箍,他伸手拿起来,打开旁边的按钮,五彩的小灯亮起来。姚戈把头箍戴到头上,在桌子前面看着那些不再鲜嫩的花瓣发呆。手机振动一声,姚戈从恍惚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屏幕上有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
贝贝,到家没?
咋啦,都不接电话
在干啥呢?
宝,人呢?
姚戈捂住嘴,呜咽着蜷下身,额头敲在桌上,一下又一下。前几小时他还在和许子航的家人有说有笑,被叔叔阿姨关心照顾。为什么他的快乐永远这么短暂?前几分钟他还在想自己绝不妥协,是他低估了杨亦雯也高估了自己,他做不到。
许子航和他爸妈坐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收到姚戈说刚刚在洗澡,现在困了的短信。许子航本来想和他挂个电话,但想着昨晚他们没有好好睡,于是回复道:“好哦,那你早点休息,晚安宝贝。”
姚戈抽噎着用尺子尖扎向自己的手臂,狠戾地告诫自己不许哭,要吞咽下去,哪怕他再想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一场,都不能让门外的人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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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送你一张,梦里见。
血珠冒了出来,姚戈放松了力道,大喘一口气。他点开彩信,许子航的半张大脸近距离贴在屏幕上,嘴巴嘟成猪一样的形状。
姚戈弯了弯眼睛,唇角却又没忍住扁下来。
杨亦雯从门被“砰”地摔上就弯下自己的背,脸埋到臂弯里。昨晚她没有哭,今天早上她没有哭,但是此时她的委屈和苦痛终于快把她压垮了,从姚戈说出“你不配”开始,她就怀疑自己的人生是个失败品。
赵丰年到家的时候,打开房间的灯,看到坐在梳妆台旁边的杨亦雯愣了一秒:“怎么不开灯?”
杨亦雯抬手挡住刺眼的灯光,低下头不让赵丰年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伸手去拿桌上的面霜:“忘记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感情用事,现实永远不容许杨亦雯崩塌太久,公司邮箱里还躺着成堆要她去解决的问题,就像这些问题一样,姚戈是她自己的劫数,要她自己去熬,无法和别人分享。
第71章
杨亦雯在半夜发了高烧,赵丰年拿毛巾替换还是没用。生了病的杨亦雯特别脆弱,窝在赵丰年怀里断断续续地哭,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赵丰年给她套上大衣,一边哄一边准备送她去医院。
姚戈没睡着,几乎在赵丰年敲门的时候他就睁开眼了。
“小戈,你妈发高烧,我送她去医院一趟。”赵丰年刚刚把杨亦雯放进车里,这会儿过来先交代一下姚戈,“没事,你继续睡,和你说一声。”
姚戈的眼珠转了一下,又垂下看向脚尖,若有似无地点了一下头,门很快地在赵丰年面前关上。赵丰年本来还有一句结束语,结果被关上的门震了一下,话都堵在喉咙里。不过他没工夫细想,抓紧时间出门去了。
姚戈躺回床上,更睡不着了。他一半身子浸在火山喷发的熔岩里,愤恨地叫嚣着讨厌她恨她,另一半身子又泡在冷窖中,害怕地想着是不是自己害得她半夜住进医院。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却要来破坏他的人生?到底凭什么啊?火焰弥漫开来,恨意占了上风,姚戈咬在枕头上,愤怒得浑身颤抖着,泪腺就像不会干涸的泉口,流不尽也止不住。
天上的月牙慵懒地探出头,看着脚下千万盏灯火,人类的故事真有意思,每天的悲欢离合不尽相同。
姚戈在自己房间里躺了两天,第一餐饭饿着肚子没吃,第二餐饭赵丰年在门口敲了又敲他才肯开门,之后的饭菜都是珍姨或者赵丰年送进去的。
杨亦雯精神已经恢复了,每次到了饭点,她都坐着不动,但不阻拦他们送饭,偶尔开口让珍姨多夹点肉。
许子航爸妈和儿子待了几天,心满意足地回川岛了。姚戈听着许子航在电话里和他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不忍心打断。但是该说的事还是要说,他待在房间里冷静了两天,终于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