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绮唇角动了动,含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扑扑簌簌落下。
郗翰之心中大痛,伸手去抚她面颊,替她擦泪。
她哭得悄无声息,眼里的泪却仍是源源不断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那一滴滴泪,似饱含滚烫的温度,一滴滴落在他心间,疼痛不已。
他再忍不住,伸出双手将她抱在怀里,如哄婴孩一般轻拍着她背,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乖阿绮,莫哭,都是我的错……”
阿绮没说话,靠在他肩上,悄悄咬住下唇,克制着已到唇边的呜咽,任泪水将他肩上衣料沾湿。
她憋在心里多时的疑惑,终于在今日得到了答案。
释然也好,发泄也罢,总之往后的路何去何从,她心里已渐渐明了。
☆、柔情
自红夫坦白后,郗翰之便命人将那自半年多前,自建康来后便始终暗中监视他们的二内侍捉住,扭送建康。
他更亲拟奏疏,上告陛下,称此二内侍居心叵测,挑拨君臣关系,危及朝局,罪不容诛。身为臣子,为表忠心,他这个豫州刺史不该为图安逸,移镇姑孰这般以江为堑的江左安逸之地,而仍该长留寿春,替天子守卫一方疆土。
奏疏送出,未等回应,他便止步江边,不再南下,而是直接堂而皇之地领众人重回寿春。
如今他手中兵马愈盛,所掌土地愈广,已不必如一年多前才离开建康时那般对天子甚至是寻常士族出身的臣子们处处恭敬忍让。
况且,皇帝初掌朝政,便这般对有功之臣,本就要令众臣寒心,若再不依不饶,恐怕要惹非议。
是以回程,他们行得不急不徐,丝毫不惧天子降罪。
实则也果然如此。
萧明棠见暗中布下的棋子不但轻易便被除去,更成了自己的把柄,非但要隐忍住心中羞恼愤意,还得重罚那二内侍,对众臣自省,亲自下旨,安抚郗翰之,称其为股肱之臣,不该受如此冤屈。
实则朝中众臣皆知,那二人出自宫城,分明就是天子亲信,只不过是为维护皇家颜面,只得担下罪责罢了。
如今的郗使君,已与一年多前离开建康时,那个初登高位,为世家们所轻鄙不喜的年轻郎君截然不同了。
此刻世家大族们即便再看不起他,也不敢再轻易表露。一时间众人都在观望,荆、豫二州之统帅,表朔与郗翰之二人间,到底会如何。
不论如何,一场大战总是免不了了。
……
是日傍晚,寿春城中,刺使府内。
阿绮正坐在灯下,凝神提笔,慢慢在缣帛上写着什么,一双清澈乌黑的眼中,闪过几分难掩的颓然之色。
翠微自库房处匆匆归来,步入屋中后,命屋里的婢子们都退出去后,快步行至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女郎,库房中的东西,这两日已经移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