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栀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认识她,但是看了眼周沢。周沢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她赶紧放开,但是周沢却死死搂着她不松手。输液架不堪重负,轰滴一声倒在地上。
他胳膊上的针管已经回血,鲜红的血逆流,钟栀快吓死了:“周沢你松开,快点松开!”
他还是死拽着不松:“你要去哪里?”
因为太久没说话,他的声音哑得仿佛要撕裂了声带。
“我就在这。我不走。”钟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自己莽撞中不小心碰到针管,会让他二次受伤。但是这个别扭的姿势和房间的声音吓到了门口站着的人。
“周沢你放开她,你快点放开!你这样抱着,不觉得痛吗?你……”男人想过来帮忙,可他似乎不擅长这个,束手束脚的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想凑得近些,又被周沢的眼神吓住。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扭头看向门边站着的安女士。
安女士也走进来,但是没有靠近:“让他抱着吧。”
男人有些诧异,但他一向信任自己的老婆。虽然着急但是还是听话地收起手站在一边,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是个成年人却像个少年一样不谙世事。他憋了很久,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丝窘迫。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重新开口:“钟栀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周沢的爸爸。很抱歉周沢给你带来困扰。他天生有点敏感,情绪也比一般人充沛,并不是故意的。你不要……”
“没有。”他话没说完,就被钟栀掐断。
钟栀也不想表现得没有礼貌,但她还是想表明态度:“周沢没有给我带来困扰。”
周沢抿着嘴,脖子和手背上的青筋痉挛似的抽搐。钟栀没有办法,知道他大概是太疼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能用力去抠他的手,周沢把脸埋在钟栀的脖子里,呼吸很短促,但很坚持:“钟栀,我没事,只要忍耐过去就没事。你不要抠我的手……”
钟栀怕真把他的手给抠折了,只能指使安女士赶紧把旁边的输液架抬起来。
安女士已经呼叫专业医师,很快,一批医生护士推着机械匆忙赶过来。
说的是英语,钟栀的英语是弱项。焦急之下也听不太懂。安女士言简意赅地解释周沢的情况,医生点点头后,就让所有人出去。
抑郁症发作,不只是精神层面,会伴随很多生理性并发症。钟栀心里惶然,她粗浅地了解了医学常识,根本不能发挥作用。钟栀这一刻特别希望时间内快进,快进到她学成。能够理智并且正确地提供帮助。
钟栀最后是硬生生被安女士给生拽出病房的,因为周沢固执地不放手。
三个人站在病房外面,周沢的爸爸已经红了眼眶。只有安女士依旧冷静。
几个人在走廊的座位上坐下来。安女士几次掏烟盒,但顾忌身边的周爸爸都没有点。周爸爸把脸埋在安女士的肩膀上,许久,安女士才抬起头说:“周沢7月10号在家里割腕。当时我正在开会,数据部传消息来说周沢的身体数据异常。”
安女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仿佛在讲一个无关的人。但仔细听,她的声音里也难掩哽咽:“我的人赶过去,鲜血流红了浴池。只要再晚十分钟,他就救不回来了。他的身体长期无法正常休息正常吃饭,肝脏胆囊胰腺和胃都有问题。我真是庆幸他还年轻,还有得救。”
钟栀的呼吸轻了,握在一起的手捏紧了。
周爸爸握住安女士的手,特别愧疚:“是我们对他关心太少了。”
夫妻俩手交握在一起,脉脉温情,容不下第二个人。钟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太明白这对父母与周沢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两个人很爱彼此,但分给孩子的爱就少得可怜。钟栀知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一定深爱孩子,所以对他们表现出的后悔她也没有太大的触动。
她打开手机查差了周沢输的药物类型,然后猜测周沢可能有哪方面的问题。
救治的过程很漫长,一个多小时,医生们才从病房出来。钟栀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周沢已经睡着了。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纤长的眼睫安静地铺盖在眼睑上方。
他真的瘦了很多,本来清瘦的身形有点嶙峋的味道。钟栀拉了个椅子在他的床前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的面容,连昏迷他都是皱着眉头的。钟栀伸手点在他的眉心,想到他会引发幻痛又迅速收回了手。周爸爸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钟栀,很感谢你的到来。”
钟栀立即站起来,只有周爸爸一个人。安女士不在。
“琪琪已经回去休息了。琪琪是周沢的妈妈。”周爸爸提到安女士眼睛盛满了星星,亮的出奇,那种自然而然的爱意,“钟栀,你是不是觉得琪琪对阿沢太冷漠了?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钟栀没想到心思会被人看穿,面红耳赤地否认,说没有。
周爸爸却用了然的眼神看着她:“琪琪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但也不冷血。她只是比较内敛,也比较理智。习惯了用冷漠客观的态度去处理事情。她这种性格从高中时期就养成了,只是因为我是个令人操心又很麻烦的人,她把所有的感情和精力投入到我的身上。”
他声音很轻,没有惊扰周沢。钟栀不懂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其实对周爸爸和安女士的感情没有什么了解欲望。周爸爸却笑得很包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不是心里觉得眼前这个老男人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