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宽当堂恨不得指着这些文臣的鼻子骂上一通,他们这哪里是让步,是拱手把西北重镇送到卫家手中,他一人一条舌头,哪里争得过对面十几条舌头,条条都还比他的灵活机变,卫敬容坐在帘后,只见他们一时相融,又一时相争,闹得不可开交。
等吵得差不多了,卫敬容先将矛头指向魏宽:“摄政王不许晋王往先帝灵前至哀,难道还不许他求医不成?”
魏宽无话可说,便是他也知道此时最要紧的是承吉登基,登基这事要办得漂亮,还得太皇太后发下旨意,与先帝旨意呼应,给太孙登基再加一道保证,只得先将此事咽下,一力催促礼部挑吉日办登基大典,又着人去催促崔博早日进京。
可再着急,也要等到二十七日除服之后,新帝尚未登基,营州又乱,乌罗护部百十骑趁夜突袭营州,将胡汉商市掠劫一空,跟着又杀到了盐湖城,狠狠抢了一批牛羊盐铁回草原去。
北狄王庭本与大业相约永世修好,双方签订互不再犯的契约,又定下胡汉通商的市令条约,两边各自相安了四五年的光景,永宁城外逐渐有胡人聚居,谁知偏是此时又起战事。
北狄汗王自接到正元帝重病驾崩的消息,继位的又是个六岁黄毛小儿,便一直蠢蠢欲动,又早就不满正元帝控制盐铁交易,竟在此时撕毁约定,派手下部族带人攻进了盐湖城。
当得此时,崔博回朝,他回朝头一件事便写了问罪书发往北狄,让汗王治部族的罪,谁知北狄王庭接到问罪书不置一词,朝中诸臣有主战有主和,崔博立主出战。
“太孙尚未登基,北狄便在国丧期间动兵,若不压其势,大业还有何威望可言,只恐真腊突厥纷纷效仿。”
魏宽摄政发的第三道召令便是着卫敬尧重回营州坐镇,京城满地结霜之时,太孙登基的冠服送进了东宫殿,承吉穿上冠服倒显得精神了许多,这游戏他连着玩了二十多日,早就已经玩得不耐烦了,太子妃赶紧许诺他,若是办成了,就带他去宫外外祖家玩耍,见一见表兄妹们。
承吉不记得表兄妹,却从来没出过宫,街市上的玩意儿一样都没见识过,这话把他给哄住了,穿着冠服将仪程演过一回,就嚷嚷着要出去玩。
大典之前十日就有礼官进宫教导太孙,太孙只有些微错处,礼官出去便赞太孙举止有度,龙凤之姿,原本因着太孙年小单设一仪官陪着他走完全程,这么看来便不必再设了。
自己的儿子如何,太子妃心中有数,她赶紧推拒,说到底是大典,该有仪官相陪,还想着这回总不会再出错了,谁知大典那一日,前半截走的稳稳当当,到最后几步时,落起大雪来。
这是京城头一场雪,承吉已经一年不曾见过雪了,他一下子跳起来,伸手去抓雪花,唬得仪官跟在他身后小跑,口中不住称他为陛下,就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承吉笑闹着抓了一把雪花。
魏宽崔博两个站在最前,先还知后头为何喧闹,立在队列最前微微侧身,待知道是何事,面色铁青,怔在当场。
第327章移宫(捉)
登基大典到底是办完了,庄重的鼓乐声也掩盖不住满场官员的震惊,文武两班分队而列,此时面面相觑,一般说不出话来。
登基大典,一举一动都要为吏官记载,太孙虽说年小,可又如何能做出这般不庄重的行为,纵是个资质寻常的,练上十天半个月,也绝无可能出错。
何况太孙机敏是时有耳闻的,正元帝不时便要说一说孙子是如何如何聪明,“太孙少惠机敏”这一句,起居注中不知记了多少回,正元帝每每说他颇有太子小时的模样,当真既惠且敏,又岂会将大典视作儿戏?
仪官在大雪天里惊得浑身是汗,好容易将新帝哄住,一步步送上御座,吉时早已经过了,好在大雪天中日头看不分明,底下官员冠上肩上,落得一片雪白。
三跪九叩,山呼万岁,至此大典才算刚刚开始。
这些官员如何跪得下去,眼看百级玉阶之上的金龙宝座坐的是个痴儿,人人都把目光投到魏宽的身上。武将尚可,文臣却人人咬牙切齿,当此大典不能口出恶声,可心里想的都是魏宽狼子野心。
由魏宽取出密旨,再到不让百官拜见太孙,这一切便是个他欲专权摄政所设的圈套,怪不得他们几次求见太孙未果,原来是怕太孙智缓,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
魏宽心中有苦难诉,百官确曾想过要拜见太孙,可太后以太孙年幼,与祖父祖孙情深,不敢在未发丧之前就见群臣,又说愿为祖父戴孝满二十七个月。
这话自然也是秦昱教她说的,倒让官员感叹太孙知礼守节,必是位仁义之君。不曾想到是怕见百官的托词,前有正元帝,后有太后,两个人将太孙捂得严严实实,不让百官见他的真面目。
只有崔博离得最近,抬眼便是魏宽满面惊色,崔博先还当他是有意为之,可他面上惊容不似作伪,连他都不知道太孙是个痴儿。
仪官眼见领头的两位都没跪,急得又宣一声令,大典已经行进到此,如何能断,魏宽胸膛一起一伏,膝盖无论如何都弯不下去,反是崔博先拜,朝臣才跟着陆陆续续拜了下去。
曾文涉就立在崔博身后,他眯起眼睛来前后溜上一圈,齐王早已经跟他透过底,他还当魏宽怎么也该知道此事,却原来半点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