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木牌子上写明白了姓名性别生辰年月,背后还画了画像,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模样,跟魏人杰还真有七八分相像。除了通关名符,还有些盘缠,和两件汉人衣裳:“卫家的商队会从营州出发,或去清江也可,回京城也可。”
“是晋王叫你做这些?”魏人杰到这会儿才找回语调,他看着那块木牌子,却不曾伸手接过它:“他想把我看管起来,拿我跟魏家换什么?”
卫修缓缓看他一眼:“晋王被陛下派去攻打高昌,曾文涉任陇右督粮道,善儿与太初被陛下接进宫中去了,凯旋之日才是团圆之时。”
卫修并无意禁锢魏人杰,也不愿拿他去跟魏家换什么筹码,可他是妹妹在京城里能够安然的保障,神策军羽林军都在魏家手里,纵不是秦昭的意思,他也要办到。
魏人杰喉口滚动,他自然知道太初就是晋王千宠万爱的郡主,满月周岁的时候都在晋地大办宴席,各色富户官员在市集中搜寻奇珍为郡主周岁送礼。
他的那块白狼皮就是那时候猎的,他既希冀着卫善能看出是他猎的来,又希望她不知道自己还活在人世,晋王有多么威风,永宁边陲无人不知,整个晋地无人不晓,他带军领杀出城门保守边民时,魏人杰就握着他的弓,藏在长草中。
他可以一箭射死秦昭的,可他没有;他也可以看着那人砍伤秦昭,可他也没有;他的箭在自己都没回神的时候射了出去,一箭封喉,射死了那个胡人,只有秦昭活着,卫善才能一世安稳。
于是他抬起眼来,问卫修道:“晋王不求帝位?”
卫修一怔,旋即答道:“不求帝位,只求平安。”
魏人杰把切下最后一点羊肉塞进嘴里:“何时启程?”
第304章虎口
正元帝在紫宸殿动刀之时,魏人杰早已经跟随商队到了业州,他假作是收皮货的商人,把帐篷里的毛皮布料都送给了阿思娜姐弟,来的时候就只有一把弓,走的时候也只带走一把弓。
亚克与阿思娜目送他离开,草原上太阳初升,四月才刚生了一片新绿,金色落在他背上,背着光人影越行越似个黑点。
远处光耀之地便是永宁城,阿思娜心里隐隐明白他进了永宁便不会再回草原来了,但亚克却只以为哑巴大叔要出一趟远门,还不住冲他挥手,直到手腕被姐姐攥疼了,这才扭头,看见姐姐泪流满面
魏宽迟迟都没收到儿子的消息,心中自有疑惑是晋王做了手脚,这与二人在山间论定的不同,可如今形势也与当时不同。
秦昭的远征高昌的大军才刚出发,正一路集结人马,妻女都在宫中为质,那么他扣下魏人杰当质子倒像是晋王一贯行事。
魏宽眼看卫善走过身边,手指头比出一个“二”,利目一扫又收回来,他一手握手,一手握着的玉色锦帛,握着紧缺的那只手紧了又紧,上前两步,立到正元帝的榻前,就在卫敬容的身边,把锦帛呈递上去:“大哥醒了,这东西不吉利,不如烧了。”
他自不能直递到正元帝手上,正元帝麻沸散的药效又还未过,也抬不起手来,整个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卷玉帛上。
秦昱才刚自己柱着拐杖立起来,单脚往前跳动,杨宝盈伸手扶住他,十分殷勤的扶他往前来,夫妻两个这会儿都伸了头,目光直定定的盯住那卷玉帛。
人人心里都知道那玉帛上写了什么,可又止不住窥探之意,正元帝分明知道,却久不吩咐,卫敬容稳稳伸出手去,接过玉帛,放到正元帝的枕边。
正元帝这才阖上眼帘,在榻上动了动手指头,卫敬容转身吩咐王忠:“陛下刚醒,正是乏力的时候,大监着意侍候着,若有什么就往甘露殿来报。”
王忠躬身应是,卫敬容先立起来,面向妃嫔:“散了罢,也都乏了,明日便不必早起请安了。”这儿都已经三更过去,文武官员还在等着正元帝的消息,这会儿宫门都已经下了钥,只能挤在值房中过一夜,明儿一早再齐聚正元帝的身前问安。
别人能走,魏宽还不能走,他得到的御令是等正元帝全然清醒,依旧按着刀,被王忠请在一边榻上歇息,让他想起兄弟们一同打江山的时候,那时不管不顾倒头便睡,还管什么上下尊卑,而如今就算正元帝睡得熟了,他也不敢躺下。
殿中人都散了,秦昱不甘心离开,他盯了枕边玉帛一眼,退出去的时候又看一看王忠,正元帝的榻前让魏宽王忠两个守得好似铁桶,要怎么趁着他病痛,把王忠换下来?
王忠不一刻便又进寝宫,请魏宽去用饭,魏宽掀开帘子到外殿去,就算有人要进正元帝的寝宫,也得经过殿门,他出来便先闻着肉香,炖肉烘饼酒食罗列案上,魏宽早已经饿了,甩开手吃了起来。
王忠这才道:“这是公主预备的,特意送来犒劳将军。”
魏宽手嘴不停,一气儿把一碟子饼都吃尽了,这才抹了嘴:“公公替我多谢公主。”却并没有求见的意思,说完又转身进了寝宫,抱着刀守在正元帝身边。
林一贯把信报给卫善,卫善只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会面,谁知魏宽竟半点也不着急,略略一想明白过来,魏宽从来至情至性,生平最重的就是义气十字,正元帝此时衰弱,卫家也不会对魏人杰如何,这才一心守着正元帝。
没想到魏宽对正元帝依旧还有这么厚的情义,卫善点一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