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庄婉端坐之后,薄唇轻启道:“分家是出于什么缘由,我先听上一听。”
曹老三正要上前说话,想利用这个机会煽动一下村民的情绪,可没想到庄婉却摇了摇头道:“你方才去请十三爷的时候已经和他老人家说了一通了,常言道断案办事,不能只听一家之言,也让十三爷和我听听别人所述。”
曹老三无奈,恨恨退下,谢颜又一次承了庄婉的情,心中感激,赶忙整理了一下思路,从原主的记忆中调取了重要的事件一件一件道来,更是强调了往日曹家人对母子三人的磋磨和虐待,果然这么一通说下来,村民没想到母子三人所受的苛待比他们看到的还要惨,又见谢颜眼眶通红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曹家人刻薄。
曹家人越听是越觉得心中不妙,虽然这些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没错,可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一条条罗列出来,又觉得实在丢脸的紧。
连收了曹老二十个铜板的老十三都觉得自己是被诓了过来,瞬间有一种骑虎难下之感。
但毕竟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他本就看不起女人当家这样的事情,而且一旁女秀才的加入更令他觉得碍眼,看样子女秀才似乎更偏向谢家母子三人多一些,故而在谢颜阐述完整件事的时候,咳了一声道:“一面之词,可有这些事情,怕是往大了说的吧。”
蔡储这才出声道:“那曹老三,你说说,方才锦娘这丫头说的这些,有哪些是无中生有的?”
曹老三蠕动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这一件跟着一件,还真的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了。
曹老太却不服了:“哪件不是往大了说,就说先前发热的事情,明明就没怎么大病,这几人却是偷懒耍滑不想干活装的病,却说是我苛待她们。”
这时曹家隔壁的老根头媳妇花大娘子本就与曹老太不合,听到这里早就憋不住,嗤笑一声,言语间无不是讽刺地道:“老曹家的,那日你将曹娥母女二人赶出去冒雨干活,咱们村子里的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第二日我路过你们家柴房的时候摸过锦丫头和谷小子的头,可都是烫手得很,若不是不好管你们家的事,我都想自己花钱帮他们请大夫了。”
花大娘子这么一说,旁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指责起来,愣是没有一个帮曹家说话的。
老十三见势不对,又转换话题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曹娥既然你回了娘家,自然是要听你父母的,既然你爹娘不主张分家,那这家就不能分!”
曹娥哪里答得上话来,谢颜肯定也不会让自己母亲出声,她接过话头道:“这些年这些日子,我娘一直恪守着在家从父这个理,我和谷儿作为晚辈的也从未违抗过,叫往东绝不往西,地里的活儿照料齐全,吃最少的食物干最重的活,没有哪一件事情是违背孝道的,不然这些年来曹家人哪里能这么安稳地待家里偷闲着什么也不用干,倒是他们作为长辈,可有半分疼爱过我们这些做晚辈的?”
这话一下子又将老十三的话给堵住,气得他胡子一翘一翘的,拍着一旁的桌子怒气冲冲地道:“分家就最大的不孝,自古以来父母在不分家,你倒好,家里唯一男丁才不到五岁,你就想分家,难道不是不忠不孝么。”
“十三爷怕是忘记了我母亲的身份,我母亲已是外嫁之人,按理说早就分出去了,只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攒到宅基地的钱便依附娘家存在,没有正式立户,因此算不得是从曹家分出来的,严格来说只是暂住娘家,如今有条件了,就不叨扰了。”
“既然被婆家赶回来,那便算是曹家人了,这点容不得狡辩。”老十三想都不想直接怒喝道。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慢悠悠的女声传了过来:“十三爷怕是不知道曹家人不给曹氏母子分出去是何意图吧。”
老十三错愕了一下才道:“不分家还能为了什么,为了让这个家过得更好,照顾弱者,上下一条心,其乐融融。”
众人一听顿时哄堂大笑,老十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站起来拿着拐杖敲打这桌面,气急败坏道:“笑什么笑,你们这群不孝子,越活越回去,都不知道孝道的孝字怎么写了。”
这时候有人指着堂屋门口正翘着腿磕着瓜子的老鸨道:“十三爷您睁大眼睛看看,曹家人就等您来做主,不给分家,好把这娘三卖到城里的妓院去,人家老鸨已经来这里守了一早上了。”
老十三这才注意到这茬,顿时脸色大变,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往堂屋门口望去,果然一个浓妆艳抹下巴长痣的肥女人正冲着他笑得得意,顿时一口老血就往上涌,他颤颤巍巍地拾起拐杖指着曹老三道:“你——你——方才怎么不说要——”
没得曹老三回答,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仍在地上道:“造孽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说完再也不顾曹家父子二人的阻拦,挥着拐杖弓着身子离开了曹家,那背影看上去像是又老了好几十岁,他家人忙跟在后边追了上去。
“曹老太爷,十三爷看样子是同意了分家的事情了,你可还有什么话说,要是没有什么,秀才侄女已经把分家的相关契书给拟好,你这个一家之主按个手印这事就成了。”
眼看进十两的银子就要这么白白飞走,曹家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曹老太更是耍赖着坐在地上撒泼大骂,那模样简直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