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平仓县在武朝边境也算是个不小的县城,城中道路宽阔,两侧商户罗列,城门口处竖着几座酒楼,叫人看着也觉是个富庶地方。
可如今却是连一个人影都不见。
云清澜缓步其中,看着家家户户都人去楼空,一边走着,心中就也一边明白过来。
这天下大旱,是越往南就越酷热难耐。平仓县远在沛南,在武朝境内大约算是灾情最为严重的地方。他们缺水少粮,生活无以为继,虽说有稷元粮队伸出援手,可押粮的队伍自北向南,沿途又要赈济周边郡县,待姗姗来迟赶到平仓,这里大约早就尸横遍野了。
既不能坐以待毙,那想来他们是举家搬迁,往别的地方寻出路去了。
正想着,街角处就又突然传来几声动静,云清澜循声去看,就见一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蹲在街边一处竹筐前翻找东西。
一不留神闹出动静,那男人就惊恐地四下张望,待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云清澜,就紧接着脸色煞白。
男人滞在原地,枯瘦的身躯更是剧烈颤抖,云清澜见状眉头微蹙,正欲上前询问一番,可那男人看见她动作,就突然如受惊的鸟儿站起身,紧接着就一瘸一拐地往街角胡同深处跑去了。
在巨大的惊恐面前,就是连跛足的人也能跑的极快,云清澜上前在那跛足男人方才坐着的地方停下脚步,低头看去,地上就只余几块干硬的馒头碎渣。
那碎渣看着是被人为地掰成了小份,许是愈加炎热的天气招致变质,发黄的馒头上还透着些许褐红。
云清澜默默叹了口气。天灾人祸,最受苦楚的终究还是百姓。
眼下就只希望稷元的粮队能来的再快一些——现在应当是大胤了。
月出东山,云清澜就随意寻了街边的一处客栈。见黢黑的客栈内空无一人,云清澜就先微微敲门示意,等了片刻后无人应声,才踏步而入。
借着稀薄的月色,云清澜就缓缓走到一处方桌前坐下歇脚,身体终于得来一刻放松,那连日奔波的疲乏就紧接着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叫人觉得昏昏欲睡。
云清澜微微闭目,调息片刻后才又拧开随身的水囊。
可还未来得及将其送至唇边,耳边就忽然响起一道幽冥般古怪沙哑的声音:“请问你···看见我家阿鸢了吗?”
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形销骨立的妇人。
那妇人手捧着一盏油灯,其脸颊凹陷,眼圈青黑,可肤色却粗糙惨白,昏黄烛火映在她脸上落下阴影,叫人看起来就活脱如野鬼一般。
云清澜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见云清澜不说话,那妇人就又抖着干裂的唇瓣再次一字一顿地开口问她:“你看见,我家阿鸢了吗?”
黢黑的客栈寂静无声,其间二人一坐一立,偶有夜风穿堂而过,就带起那帐台上的草纸沙沙作响,叫人听来不由觉出几分阴森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