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臻华心知任命这么快,是因为大批官员落马,导致各部人手不足,不过能在不曾运作的情况下就被提了一级,甚至进入炙手可热的大理寺,担任大理寺少卿,这就实在不能不让她意外了。
难道是她呈交王昱留下的证物,助得四皇子罪名落实,因此入了太子的眼?亦或是她的师兄是太子太傅,作为铁定的太子一党,才因此受惠?
王臻华将拜访师兄一事加入日程,当即走马上任。
现在的大理寺绝对是朝廷中最繁忙的部门之一,王臻华向大理寺正卿梁衡报到,交割完手续之后,立刻就被分配下来一桩任务。梁衡交给王臻华一个卷宗,让她尽快拿到犯人的招认口供。
王臻华狐疑地看着梁衡大人步伐轻松的背影,低下头打开卷宗,不由挑了挑眉。
怪不得梁大人这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原来是四皇子。
谋反当晚,四皇子虽然是被当场抓住,但四皇子一直不肯招认,从汴梁府移到刑部,又从刑部移到大理寺,没一个人能撬开四皇子的嘴。这当然不是因为这经手之人全是酒囊饭袋,没个办实事的,而是因为四皇子不仅是皇亲国戚,而且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现在太子是在监国,但毕竟没登基,皇上是震怒之下重病不起,但谁都不能确定这位天子是否还对四皇子存着一丝不忍之心。
要是被这位一向对四皇子宠爱有加的皇上发现,有人给四皇子上刑审问,让其受了皮肉之苦,那恐怕等不到太子登基,就已经被皇上砍了为四皇子出气。就算皇上病体昏聩,过问不了四皇子的事,又焉知太子会不会为了仁义之名,将上刑审案之人剥官削职、永不录用呢?
所以现在的四皇子是豆腐掉进灰里——拍也不是,打也不是。
也因此梁大人才会这么迫不及待,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扔给了王臻华这个新人手中。
王臻华合上卷宗,去大理寺狱提审四皇子。
提审的房室没有一扇窗户,只有屋子四角放着四个火盆,火焰吞吐,照在灰黑的墙壁上、血迹斑驳的刑具上,透着一股阴森腐臭的味道。
若一般人在这种环境下,几轮刑具下去,肯定撑不住,吐露真言,但四皇子显然不在此列之中。
王臻华掐指算了算,四皇子入狱已近两旬。但他面容干净、指甲洁净,衣袍虽不如往日奢华,但也整洁利落,除了眉宇间有几分郁气,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入狱多时的犯人。
四皇子一进屋,就有狱卒搬了帐椅子过来,四皇子也不推让,直接坐了下来。
本来四皇子是准备继续如往常一样,无视提审官的存在,不过提审官再次换人,让四皇子难得赏了王臻华一眼,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脸色顿变,“是你!”
王臻华微笑道:“久违了,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英俊的面容一阵扭曲,若非眼前这小人在最后关头跳出来,父皇又如何会对他大怒,他又如何会铤而走险,致使今日这等阶下囚的境地!
王臻华看四皇子被锁链牢牢绑在椅子上,心知他不会挣脱,于是挥挥手,示意众狱卒退下。
一个马脸驼背的狱卒从外面关上门,把耳朵贴在门上,半天听不到一点动静,不由吧嗒一下嘴,不屑道:“还以为这位遣了咱们,是想动私刑,原来也是个熊的……”
另一个肥壮的白脸狱卒正要挤眉弄眼,附和两句,就听到里面哗啦啦一阵锁链响,紧接着是椅子被踹翻在地的咣当声,狱卒们面皮一紧,各自守在门口刚站好,牢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来。新任少卿大人不带一丝烟火气走了出来,身后是狼狈倒在地上的四皇子,一脸狰狞,仿佛恶鬼一样。
王臻华顺手带上门,吩咐道:“找间四壁密封的屋子,单独把他关进去。屋里多点几盏灯,要亮到刺眼的地步。找人轮班看着他,要他片刻都没法睡,直到他招供。”
两个狱卒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蚂蚁上树、仙人指路、麻衣拜寿……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还没见过这种刑讯手法,面上虽唯唯应了,但心里却不免不以为然。
这二人如何作想,王臻华不得而知,只嘱咐一有进展就通知她,就离了大理寺狱。
没想到四皇子皮娇柔嫩,倒是比她预想中多坚持了些时间。三日半后,四皇子再次被带到王臻华面前时,眼下青黑、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脚步踉跄,连恨恨瞪向王臻华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无力劲。
这一次的审讯顺利很多,四皇子很快招供。
数年前四皇子就开始利用江南盐税收敛钱财,期间被人发现,或威逼利诱、或杀人灭口……直到半年前江南盐税案发,皇城司出马,发现多年前遗留的关键证据。四皇子一面命人刺杀查案人,一面派人前往山阴县灭口并毁掉证据,没想到千算万算,终究没挡住证据被呈到皇上面前。后来四皇子被皇上幽闭于府上,却到底不甘落败,才倾力一搏,最后兵败被擒……
王臻华翻了一遍口供,确认无误后,将口供连同笔墨递了过去,让四皇子签字画押。
四皇子这会儿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但接过笔时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苦笑,他闭了闭眼,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口供下方,又按了手印,一把推开卷宗,颓唐地靠在椅子上。
王臻华将后续手续办完,递交给上司梁大人,看到了下衙的时间,起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