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临韩家之前,祁令瞻先去坤明宫见了祁窈宁。
她比上次见面又虚弱了许多,靠着茶榻,以同样的话劝告祁令瞻:她的病已是回天乏术,若将来太子失恃,必令姚党独大,朝政不宁。
“其实哥哥心里明白,无论是身份还是品性,照微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哥哥只是舍不得。”
祁令瞻说:“我不愿委屈你们中任何一个,入宫是你的选择,但不是她的。”
“可以是她的……为什么不能是她的?”窈宁悠悠叹气,“永平侯府待她不薄,可她为了脱离侯府,宁可嫁给韩丰这种人……哥哥,你也太纵容她了。”
太子李遂是她的心病,这令她在祁令瞻面前落下泪,恳求他的偏爱。
她虽待人温柔,却很少示弱,为了此事,她像一只乞怜的母猫,三番两次向人展露自己困顿的处境,在照微面前,在陛下面前,如今又在哥哥面前。
可是他们的反应都一样,黯然与她共情神伤,却只劝她好好养病,不敢应她一言。
乘坐轿舆出宫的路上,祁令瞻阖目休憩,脑海中却全是祁窈宁泪眼朦胧的模样。她自艾自怜的话,近来昭示不祥的梦境,反复在他脑海中交织,令他感到难过、自责、无可奈何。
他掀帘对车夫道:“不回府,去杨楼巷韩家。”
君子自戒。他怕自己终会有对窈宁心软的时候,终有一日,他会将这沉重的枷锁套着照微身上。
倒不如在此之前先断了妄念,倘那韩丰可靠,让她随他远走高飞,到她的西北去,离了这永京一片旋涡,也算全他一片心意。
抛开门第成见,他要亲自去韩家考校韩丰。
韩丰踏进门,见永平侯世子端坐高堂,姿态矜然,他母亲在旁小心陪笑,侍水侍茶,不由得心中恼火,暗暗瞪了祁令瞻一眼。
祁令瞻仍旧滴水未沾,抬目打量韩丰,又缓缓移开视线,心道:面不藏事,心不藏奸,是好也是不好。
他问韩丰:“令堂说你想留在永京,此事只需我向吏部递一句话,不知你怎么想?”
韩母忙向韩丰使眼色,奈何韩丰并不领情,硬邦邦地说道:“不劳阁下,我听吏部安排。”
阁下……祁令瞻笑了笑。
他知道寒门贵子多傲权势,所以满朝御史皆清流寒臣。可韩丰若连他这三言两语也难容,依照微那凌人的性子,两人日后必生龃龉。
叫他说,韩丰应当娶个似水贤妻,照微应该嫁个温柔夫君,这两人过不到一起去。
祁令瞻干脆与他直言:“这门亲事是小妹自作主张,家父家母并不赞成,又不好乍然反悔。若韩家肯主动退亲,我可以安排你做天子近卫,在侍卫亲军中做个副指挥使,若你仍想娶小妹,待你后年历事期满后,就要到西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