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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外收获（第3页）

“红烧肉。”爷孙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晚饭后，夏禾帮奶奶收拾好卫生便来到了书房。

夏禾的爷爷是虞洛县高中一名退休老教师，对传统文学艺术的热爱与追随已深入他老人家的骨髓。尤其写得一手好书法，名气虽不能与各路大师相提并论，倒也自成一派独有的气韵体式，成为本县少有的一位书法名人。

长这么大以来，夏禾自知有两件事让爷爷失望。一是高考时违背爷爷期望她从事教师的夙愿，私自篡改了专业，选了个与父亲职业有关的工民建专业，后又考试失利终未及理想大学。二是她的书法水平，始终未能传得他老人家半点儿精髓。她常听爷爷感叹道：“时代变了，电子产品束住了年轻人的手脚，已经没有几个人能真正静下心挥动这根笔杆子喽。”

“爷爷，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您这书法造诣真是越发精湛了。”夏禾观摩着爷爷刚刚收笔的一副墨宝在旁品论道。

爷爷将毛笔搁放到砚台上，拷问她道：“说说，具体好在哪。”

夏禾走到书台中央，仔细观赏起来。这是唐代诗人李白的一首《行路难》，爷爷使用了行书体式。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练习书法，每次不专心，爷爷就会拿小尺板打她手心的情形，现在想来却别有一番暖意丛融的感觉。她笑了笑说：“爷爷，说错了，可不许打手心。”

爷爷在她脑袋轻轻一敲说道：“小鬼头，快说。”

夏禾沉思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从整体结构上看，文章纵横有度，奔行有章有法，书风气灵韵动，漂游天然；笔力雄劲沉稳，筋骨刚柔并序。”她后退一步，顿了顿又说，“我觉得整副作品都好像透着一股冲劲儿，极度悲愤中蹦脱着一种希望之感，张力十足。”说完，她谦卑地望向了爷爷。

爷爷略有深意的笑了笑，将那副《行路难》拿到另外一张桌案。铺上新的宣纸，说道：“丫头，来，你照着这首诗重新书写一遍。”

毕业三年，除了没日没夜地打电脑赶制标书，哪儿还有空余时间练习书法，文房四宝也早就被她束之高阁不知藏哪里去了。书课的检查爷爷是极认真地，躲又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拿起了毛笔。她提笔在砚台里蘸饱了墨，将诗文在心里默念一遍，便草草挥就了一篇。

望着这一滩完全没有章法的毛笔字，夏禾觉得糟透了，尴尬地连头都没好意思抬起来。

爷爷倒也没说什么，拍了拍她肩膀说：“走，陪爷爷到院儿里坐会儿。”

夏禾收了书摊，便陪着爷爷一同朝屋外走去。

夏末的夜，清凉而干爽。少了汽笛的轰鸣，宁静的小院里只有蛐蛐儿的低吟，恰似一首天然的月夜伴奏曲。

夏禾陪爷爷在竹园旁坐下。

藤木摇椅中，爷爷微眯双眼，念念有词道：“所谓笔墨之道，明心见性，丫头，你心太浮躁了。”

羞愧使得她不得不低下了头。

爷爷说：“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首诗吗？”

《行路难》是李白在政治道路遭遇艰难时所抒发的一种矛盾思想，随着事业的一波三折，悲壮的情感却引人深思，这些夏禾自然是知道的。

爷爷紧接着说道：“把最后两句背给爷爷听。”

对月当空，夏禾抬起头深呼一口气，朗朗诵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少顷沉默，爷爷似有感慨道：“人生万字经，万言难就行。”爷爷说，“从古至今，哪一个能逃得了这千难万变的世道和命运。伟人的独特之处是致死都保持着达观的心境和积极的处世态度，任仕途曲折，际遇难平，却从不绝望，对理想抱负始终怀有执着地追求和不舍精神。”这时，爷爷扭头拍了拍夏禾的手背，意味深长地说道：“丫头心里藏着事呀。”

夏禾喉头猛地一紧，一股热浪似要夺眶而出，但她还是强忍着咽了回去，吞吐道：“爷爷，我。。。”

“不想说就不要勉强。”爷爷轻声说道，“爷爷一辈子隐居在这个小小的山城，也算脱离了半个社会，许多事很难帮得上你。但道理你要明白，纷繁世事总不尽如意，而快乐源于内心。爷爷希望你能汲取伟人的精神，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坦然面对。不因一时艰难心生畏惧，人生总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不可执念于无法改变的事实。向前进，路嘛，走着走着就通了。过去呢，只是一种经历，切莫把它当作负担，明白吗？”

夏禾沉思良久，默默点了点头。她望着爷爷，问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爷爷，您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爷爷仰望星空，情感幽幽地说道：“人终其一生都是为了寻找，寻找未知，找寻失去，寻找的途中充满了美丽的风景和难以预料的风险。恍恍几十年，有相当一部分人会迷失在挫折、之中，伤痕累累，不得善终；而有些人在最初就明白寻找的意义，享受过程，也就收获了一生的快乐。终点摆在每个人面前，到头皆空。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当然有意义，意义就在于过程的体验，谁能抓住当下也就抓住了幸福的尾巴。走，就是了。一条路走不通，就换条路走，每条路都是不一样的经历，都有不同的风景。”顿了顿，爷爷又说，“太极阴阳，变化无穷，人生世事，皆为多变；但万变不离其宗，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方土，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只是所经所遇人物场景不同罢了。万事再变，唯心不变。”

说到这里，爷爷便要起身，夏禾赶忙搀住了他。爷爷笑道：“爷爷老了，未来属于你们年轻一代，要学会顺应变化，变则变，变而通，面对一切时，要坚强些。”说完爷爷轻轻拍了拍她，“路还很长，别着急，什么时候想通了，想明白了再启程。爷爷相信，我的禾禾生而不同，终有一天会像那颗金星一样，绽放异样的光彩。”

送爷爷回房后，夏禾折回竹园，躺进了爷爷那张木藤摇椅。这时，奶奶养的一只叫“花妮儿”的花狸猫迈着悠悠地碎步走了过来。夏禾顺手将它揽进怀中，一边抚摸着它柔软的毛体，眼神却望向了幽蓝的夜空，纷繁思绪如群星繁琐，随之飘浮起来。

“歧路重重，她将何去何从？”

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爷爷总是指着天上浩瀚星辰告诉她说，“丫头你看，奶奶就好比那白天的太阳，永远带给我们温暖；爷爷呢，就像这晚上的月亮，在黑暗的夜幕下给你们照亮光明；禾禾就是那颗最亮的启明星永远放着光芒，做一颗永恒的金星。什么都不要怕，永远相信自己。”

那段时光她是平静的，爷爷就像一位精神导师不断在生活与思想上给予她教导，使她从被父母抛弃的自卑和痛苦中慢慢溶解。

清风拂过，一阵好闻的夜来香迎面袭来，瞬间使人心神荡漾，畅快起来。她微微闭上双眸，任由柔风吹拂，蜜香沉醉。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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