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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第1页）

太医们只得改良药方，正为一味药材争执不下时，皇帝从里头出来，没有旁的话，只说了一句：&ldo;保住皇后要紧。&rdo;

众人都呆了呆，周兴祖回过神来，垂手道：&ldo;请皇上放心，臣等一定想尽法子，保皇后娘娘母子平安。&rdo;

皇帝点了点头，重新退回了暖阁里。以前觉得自己手握天下无所不能，可到了生死面前，原来什么都做不了。

太医在外间忙碌，头一个方子出来了，匆匆上西围房里称药煎煮。外面的脚步声如潮汐，来了又去，皇帝坐在她床前，仔细为她替换敷额的凉手巾，这张脸他明里暗里看过千万遍，从来都是鲜活灵动的，这次到底是怎么了呢，怎么好像变得不像她了？他知道，她这阵子受了太多煎熬，所以周兴祖说她情志不遂，劳倦太过，他就心如刀绞，觉得十分愧对她。

眼下什么才能慰藉她呢，他垂首想了想，吩咐德禄去直义公府，把皇后的家里人都请进宫来。一面紧紧望住她，邀功似的小声对她说，&ldo;皇后，你听见了么？你惦记家里人，朕让他们都来看你。只要你醒过来，你阿玛的所有罪过一笔勾销，就算满朝文武骂朕是昏君，朕也一定保住你的母家，好不好？&rdo;

可惜她听不见，他不敢灰心，知道她早晚会醒的，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但他慌张，慌到了极点如困兽般易怒，他开始寻根究底，&ldo;皇后今天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rdo;

松格直抹眼泪，说不出话来，还是海棠把先前妃嫔们进来问安的经过复述了一遍，最后道：&ldo;娘娘虽看着不动怒，但她这么和气的人，能不顾情面处置了怡嫔，可见心里恨成了什么样儿。这程子娘娘忧心忡忡，也不怎么见她笑了，本就郁结于心不得纾解，再加上那些主儿捅她心窝儿，娘娘就是铁打的也经不住。&rdo;

皇帝怒极反笑，点着头说：&ldo;好啊，朕的后宫，原来是这样一番无法无天的景象。&rdo;要论他的心，各宫各赏一条绫子，都收拾干净了才能给皇后出气。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时泄愤，终究做不到的。他撑着膝头，忍耐再三才道，&ldo;朕为皇后积福，不要怡嫔的性命。往后就让怡嫔在延庆宫自生自灭吧，不到死的那一天，不许她踏出延庆门半步。&rdo;

延庆宫本就在一条狭长的死胡同里，这样就是画地为牢了。海棠道是，领命出去吩咐，太医又把松格叫去询问皇后日常饮食，殊兰便上来打了冷手巾交到皇帝手里，一面轻声宽慰着：&ldo;万岁爷，娘娘心善，菩萨会保佑她的。&rdo;

皇帝茫然点了点头，以前他不信鬼神，但到了这步田地，任何能使皇后醒转的可能，都应该发自肺腑地去膜拜和感激。

外头又是一轮纷沓的脚步声，很快便进了暖阁，是太皇太后和太后来了。皇帝起身下脚踏，垂手道：&ldo;夜这么深，怎么惊动了皇祖母和皇额涅。&rdo;

这个时候哪里还讲俗务，太皇太后道：&ldo;我得了消息，肝儿都快吓碎了，且顾不上那些了。&rdo;一面上前查看皇后病势，连叫了两声嘤鸣，床上人仍旧昏睡不醒，她心里也发急，问，&ldo;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忽然就病得这么厉害了？&rdo;

太后在边上直抹泪，&ldo;可怜见儿的，欢蹦乱跳的孩子，这阵子心思用得太过，糟蹋成了这样。&rdo;

太后一哭，皇帝鼻子也隐隐发酸，他颓然道：&ldo;想是朕真的命里带煞吧，妨父母，妨妻儿……一切都是朕的错。&rdo;

太皇太后自然不许他这样说，&ldo;那种无稽之谈，亏你还放在心上！皇后只是一时病了，谁还没个小病小灾的，你是主心骨，你不能慌。&rdo;

皇帝勉力定了定神道是，复又把周兴祖的诊断呈禀上去，&ldo;皇后遇喜了，偏巧是这个时候，只怕不大好。&rdo;

太皇太后和太后听了俱是一怔，嫡出的皇子对于江山社稷有多重要，不言自明。她们打从小两口没有大婚起就开始盼着能有好信儿，今天终于盼来了，结果竟是在皇后这样的险境下。

太皇太后也没了主张，&ldo;什么叫不大好？宫里太医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周兴祖治不了，还有别人。&rdo;转头吩咐米嬷嬷，&ldo;去把陈鼎勋叫来，让他汇同太医院一道会诊。&rdo;

陈鼎勋是慈宁宫专属的太医，医术在宫里数一数二，不过平时只管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头的传召，连皇帝有恙也不和他相干。如今把人传来，可算是汇聚了大英最顶尖的医术了，太皇太后一径安慰皇帝，&ldo;不要紧的，他们总会有法子的。皇后平常身底儿好，就算遇见些风浪也能挺得住……&rdo;

&ldo;可这会儿有了身子，许多药都犯忌讳。&rdo;皇帝瞧了眼床上的人，低头道，&ldo;朕传令下去了，保住皇后要紧，还请皇祖母体谅孙儿的苦心。&rdo;

太皇太后说自然，&ldo;皇后才是根基，孩子没了往后还能再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过要是能保胎，还是保住为好，到底是头一胎，滑了对她身子也有妨碍。&rdo;说罢长叹，&ldo;我这会子真是有些后悔了，早知这么的，昨儿就不该传你过去。&rdo;

太皇太后向来是极硬气的人，多年的政治生涯百炼成钢，只要是做下的决定，从没有更改后悔的时候。可这回不成了，嘤鸣这孩子太能吓唬人了，她本就深得她和皇太后喜欢，如今又怀了孩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朝廷的章程和平衡固然重要，但在太皇太后眼里远没有曾孙重要。如今纳辛的那点罪过，可说是微不足道，只要皇后能即刻醒过来，老太太已经打定主意既往不咎了。